第3章 评剧的产生和发展(2)
清光绪七年左右(1881年前后),唐山开平矿务局修建铁路,冀东一带资本主义煤矿工业与资本主义工商业都有很大的发展。同时,海运开通,天灾连年,人祸频仍,捐税过重,致使冀东农村经济急剧破产。咸丰(1851—1861年)后期,民船出海向关东运粮,滦民在家者不足十之二三,出外经商者多达十之七八。光绪九年(1883年)之后,冀东夏多苦雨,滦河改道,沃壤变成黄沙,居民大多破产。一些会唱莲花落的贫苦农民为生活所迫,遂由农闲业余活动转为职业性的班社活动,开始靠卖艺谋生。
光绪十七年(1851年)前后,冀东莲花落班社已发展到十多个,如丰润的孟光武班、乐亭的崔八班、迁安的金鸽子班等。好多著名演员,如金菊花、月明珠、成兆才、任善庆、杨柳青、佛动心、仙动心等,都参加了班社的演出活动。
莲花落由演员分散活动发展到有组织的集体活动后,莲花落的演出形式向前迈进了一步,一场演出节目开始由几个段落组成:一、击鼓开场;二、报四喜,即由击鼓者面向观众朗诵四句即兴喜歌;三、表演单口;四、用对口或拉场玩艺压轴。
但是,班社除了演员阵容扩大之外,其艺术形式仍没有突破原来民间歌舞的演唱范畴。这一阶段是评剧形成的第一阶段,为后来评剧的形成提供了深厚的艺术基础,并储备了大批演员。
(二)拆出
东路莲花落进入有组织的班社活动以后,因受东北蹦蹦的艺术影响,莲花落的演出形式向前发展了一大步,艺术质量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蹦蹦又称“编曲”、“双玩艺”、“二人转”。这种艺术形式一说产生于河北,一说产生于山东,由胶州湾经渤海随移民传入东北后,与当地人民群众的生活、语言相结合,逐渐产生了一个独特的民间艺术品种——“东北蹦蹦”。解放前,这种艺术形式在辽西、承德附近的农村也颇为流行,这一支派称为西路蹦蹦,王荣、大碗粥(周)、陈万成、筱金枝就是这一带的著名演员。
蹦蹦大多反映民间日常生活与男女之间的爱情,唱词通俗易懂,唱腔高亢丰富,素有“九腔十八调”之称。
蹦蹦演出形式有与单口莲花落相似的“单出头”,有与对口莲花落相似的“双玩艺”。蹦蹦有时用大弦伴奏,群众帮腔,用扇子、手帕、竹板、节子作为表演道具,也和莲花落基本相同。节子是用绳子连在一起的七块竹板,又叫节子板、碎嘴子。
但是,蹦蹦中的“拉场玩艺”是冀东莲花落所没有的。这是东北蹦蹦中较为高级的一种艺术形式,已经具有一定的戏剧因素了。“拉场玩艺”不仅有较完整的剧情,而且分场次,讲彩扮,有动作,演员已由第三人称叙述剧情进入到以第一人称刻画表演剧中人物了。
光绪十七年(1891年),辽宁省宁远州(今兴城县)蹦蹦演员王荣(王大脑袋)由喜峰口、迁安一带进入山海关内的冀东地区演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辽宁锦州的蹦蹦演员大碗粥(周)、梁半截夫妇、倪宏、倪亮、何有余等也先后由喜峰口、迁安一带进入山海关内的冀东地区演出。这使广大莲花落艺人在艺术上深受启发,纷纷与蹦蹦演员合作演出。莲花落班社由此扩大了阵容,每班演员多达二十人左右,还创造了什不闲、唐山秧歌、对口莲花落、拉场玩艺同台演出的形式。一批莲花落演员大量吸收了蹦蹦的曲牌、唱腔,借鉴拉场玩艺的艺术形式,把莲花落原有的“单口”、“对口”节目拆开演出,即分场次,讲彩扮,有动作,演员由第三人称叙述剧情进入到以第一人称刻画表演剧中人物,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莲花落“拆出”艺术阶段。于是,产生了《小姑贤》《小借年》等一些小型戏曲剧目,使莲花落的艺术形式发生了质的变化,向前发展了一大步,人称“拆出戏”。
这就是说,单口是一个艺人向听众讲故事,对口是两个艺人向听众讲故事,而拆出是将故事中的人物拆出来,让艺人装扮成故事中的人物来演故事,艺人增多了,讲故事也变成演戏了。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成兆才、张化文、姚及胜、金菊花等人带着《开店》(对口)、《乌龙院》(拆出)、《鬼扯腿》(“拆出”武戏)三出戏到永平府(今河北省卢龙县)演出,一炮唱红,取得了群众的认可。于是,成兆才利用“永平府”中的“平”字将莲花落的“拆出戏”称为“平腔”。
永平演出被载入评剧史册,被人们誉为“打开永平禁地”。莲花落的拆出阶段在评剧形成中的历史作用功不可没,不仅锻炼了演员,而且使艺人尝到了创新的甜头,开始明白艺术不仅要继承,更要创新发展。
在表演上,拆出戏吸收民间武术和秧歌等舞蹈动作,丰富了表演艺术。
在音乐上,拆出戏吸收了蹦蹦的唱腔、曲牌,根据表演和塑造人物的需要,放慢了节奏,改变了尾腔,如后来评剧的慢板、慢二六等,增加了音乐的表现力。
但是,拆出戏尚未形成一个新的剧种,拆出形式只是向完整戏曲形式的初步过渡。
拆出戏的节目虽然增加了,但整个演出形式还没从民间歌舞范畴中彻底脱胎。
在拆出戏中,锣鼓点儿还是莲花落与蹦蹦原有的,七块竹板还没有丢掉,各种艺术手段还没有做到有机的结合,还没有自己的代表剧目、代表演员,还没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因此,拆出戏经不住时间与历史的考验,如不彻底进行革新,就不可能获得存在和发展。
(三)平腔梆子戏
莲花落发展到拆出阶段,正是昆曲、高腔、京剧、河北梆子在冀东一带盛行的时期。这些大剧种不仅占据城市剧场,有时还到农村演出,使莲花落的演出活动受到了很大的排斥。大剧种的演员排斥他们,地主、富商鄙视他们。当时,在永平做官的南方人偏爱昆曲、高腔、京剧、河北梆子,压制了拆出戏的成长。
光绪二十年(1894年),二合、庆顺、义顺、义合等班去天津演出拆出戏。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成兆才、王荣、金鸽子、佛动心(张玉森)、东发亮、东发红等人带着《借髢髢》《小姑贤》《四大卖》《拾枝梅》《小借年》等对口与拆出戏由唐山进入天津。
天津当局对莲花落演员的演出活动采取了排斥的态度,只准他们在法租界天福楼、下天仙等小园子演出,不许在其它地界演出。封建文人对莲花落极为反感,视为下里巴人。清张熹所著《津门杂记》就曾诬蔑莲花落说:“妙龄女子登场度曲,虽于妓女外别树一帜,然名异实同……”当时驻天津的直隶总督杨子祥竟以“有伤风化”的罪名将二合、庆顺、义顺等九个班社逐出天津。
接着,军阀混战,天下大乱。两次国丧,光绪、慈禧在两天内死去,清廷禁止响器。封建势力摧残民间艺术,班主剥削日剧,致使莲花落艺人生活无着,生老病死,班社大部解体,停止了演艺活动。于是,基本上终结了莲花落的“拆出”艺术阶段。
残酷的现实使莲花落艺人认识到要想生存和发展,不与群众相结合,不紧跟时代的脚步,不对莲花落从内容到形式进行彻底的改革是不行的。
宣统元年(1909年),为挽救“平腔”即拆出阶段的莲花落的命运,成兆才、月明珠、任善庆等人另觅生路,靠栈上(今汉沽)张景会组织了一个庆春班,继打开永平禁地之后,再次进入唐山。
那时,唐山是冀东一带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资本主义势力猖獗,工人、市民、妇女受着极大的剥削和压迫,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要求摆脱凌辱,获得合理的生活。莲花落艺人对此是同情的。为使莲花落的“拆出”节目得到发展,演员们争取与河北梆子、京剧一些鼓师、演员合作,对莲花落及其拆出节目进行了全面的改革与创造:删掉了拆出节目中的淫词滥调,编写了《父子巧姻缘》《赶船》《花为媒》《开店》《占花魁》等新剧本,为拆出的改革奠定了基础;建立乐队,学习河北梆子的锣鼓经,去掉竹板,改用底鼓、梆子控制节奏,采用板胡、横笛、笙、唢呐伴奏,加强音乐气氛,并根据人物性格表达思想感情的需要,吸收河北梆子导板、尖板、搭调、安板、哭幺二三等板式中的音乐成分,创造了慢板、二六、大安板、小安板、尖板等一些新的板式,提高了音乐表现力;根据剧本的规定与表现人物的需要,发展角色行当,学习戏曲表演程序,增强了刻画人物的艺术手段。
拆出戏经过这番改革与补充,得到了很大提高,从内容到形式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于是,一个有自己的班社组织,有自己的代表剧目,有自己的挑台演员,有自己独特艺术风格与浓郁生活气息的新兴剧种——平腔梆子戏正式形成了。
由于这个剧种的演员来自群众,善于表现群众;由于它的语言、唱腔具有冀东的地方色彩与通俗易懂的特点;由于它的剧目反映了群众的生活愿望,表达了底层人民,特别是广大妇女对生活的合理要求,诞生伊始,即得到了广大群众的关注与支持,不仅冀东的观众欢迎,也受到了其它城市和农村观众的欢迎。
民国四年(1915年),庆春平腔梆子班及其主要演员月明珠(男旦),以新的艺术面目,再次去天津演出时,观众称赞说:“明珠新出蚌,一起平腔,压倒男伶女乐!”
革命导师李大钊看了他们演出的《花为媒》之后,也称赞说:“似戏非戏,改良评戏,比戏出奇!”
(四)从平腔梆子戏到评剧
莲花落以冀东人民的生活为土壤,吸收东北蹦蹦、河北梆子、京剧、皮影、曲艺、民歌、杂耍、秧歌、武术等艺术营养,经过“拆出”、“平腔梆子戏”阶段,形成一个新的剧种之后,又经过“唐山落子”、“奉天落子”两个发展与提高阶段,才定名为“评剧”。
评剧和平腔梆子戏并没有质的变化,只是在平腔梆子戏的基础上不断提高,不断补充,更加完善了。
评剧发展到解放前和解放初期,还属于评剧的初级阶段。但是,这一阶段的评剧对评剧历史的贡献却是十分显着的。其主要成就如下:
1.培养出很多著名演员,如成兆才、月明珠、杨柳青、金开芳、倪俊生、李金顺、白玉霜、芙蓉花、喜彩莲等。他们形成了不同唱派、通过不同的表演,大大丰富了评剧艺术,推动了评剧剧种的不断壮大与发展。
2.在长期演出实践中,评剧剧种的艺术风格逐渐形成,更加明确突出了。
3.创作、改编了数以百计的传统剧目,积累了大量宝贵的音乐与表演艺术遗产。
4.发展了角色行当,由只有丑、旦两行发展到拥有生、旦、净、丑等各种行当,而且,有的行当还拥有了自己的代表剧目,如三小并重的《王少安赶船》《杜十娘》,文武并重、行当齐全的《保龙山》,花脸、青衣兼有的《刘翠屏哭井》,以刀马为主的《樊金定骂城》等,增强了评剧的艺术表现力。
上述这些成就使评剧这个新的剧种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迅速发展起来,并为解放后评剧的全面发展、提高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