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斑点带子案(3)
“我想,这就是你以前的卧室,中间的那间是你姐姐的,靠近主楼的那间是罗伊洛特医生的。”
“完全正确。但是目前我在中间那屋睡觉。”
“我想这是由于房屋还在修缮中。顺便说一句,那座山墙似乎并不存在亟须修缮的必要吧。”
“完全不需要,我相信那只是继父为让我从原来的房间搬出来而找的一个借口。”
“啊,这非常能说明问题。嗯,这狭窄的边房的另一侧是那条过道,你们这三个房间的房门都朝那里开。里面也是有窗子的吧?”
“有,但只是一些相当窄小的窗户。太狭窄了,人根本钻不进来。”
“既然你们两个在夜间都会锁上房门,从那一侧进入你们的房间就是不可能的。现在,麻烦你去你的房间一下,并把百叶窗闩上。”
斯托纳小姐按照其嘱咐做了。福尔摩斯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打开的窗子,随后想尽了所有办法试图从外面打开百叶窗,但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连一条可供刀子插入,将闩杠撬起的缝隙都没有。随后他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一遍合叶,可是铁制的合叶,牢固地镶嵌在坚硬的石墙上。“嗯,”他略有些困惑地搔着下巴说,“我的推理一定有一部分是有问题的。假如这些百叶窗确实闩上了,那么没人能从这里进入屋中。好吧,我们来看看这其中会有什么线索能帮助我们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一道很狭窄的侧门通往被粉刷的雪白的过道,三间卧室的门都朝着这个过道。福尔摩斯并不打算检查第三个房间,因此我们直接来到了第二间,也就是斯托纳小姐现在所居住的,她姐姐曾在此不幸去世的那个房间。这是一间非常简朴的小房间,依照乡村旧式住宅的样式修建,有着低矮的天花板与一个开口式的壁炉。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带抽屉的褐色橱柜,另一角放置着一张很窄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床,窗子的左侧有一个梳妆台。这些家具再加上两把柳条椅子就是这房间当中的全部陈设了,地面的正当中还有一块四方形的威尔顿地毯,房间四面的木板与墙上的嵌板是棕色栎木的,已经遍布虫蛀的痕迹,十分破旧,而且已经褪色了。很可能当初这座房子刚刚修建时,这些木板与嵌板就存在了。福尔摩斯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墙角,沉默地坐在那儿,他的眼睛却在不停地对四周进行巡视,他观察得非常细致,房间的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到了最后,他指着悬挂在床边的一根很粗的铃拉绳问:“这个铃通往什么地方?”因为绳头的流苏就直接搭到枕头上。
“通往管家的房间中。”
“看样子它还是一个比较新的陈设。”
“对,一两年前才刚装上的。”
“我想是应你姐姐的要求而装上的吧?”
“不,我从不知道她用过这东西。我们需要东西时,总是自己亲自去取的。”
“嗯,看来确实没有必要在这儿装上这么好的一根铃绳。抱歉,让我用几分钟的时间来检查一下这地板。”他趴了下来,手中依然拿着放大镜,迅速地前后匍匐移动着,非常仔细地检查木板当中的裂缝。接下来他对屋内的嵌板也进行了同样的检查。最后,他走到床前,目不转睛地审视了好一会儿,又沿着墙反复审视着。最后他拽住铃绳用力拉了一下。
“咦!这只是个装饰,没有实用价值。”他说。
“不响吗?”
“不响,上面甚至连线都没有接上。这非常有意思,现在你可以看到,绳子的那端是系在那个小通气孔上的钩子上的。”
“多么荒谬的做法啊!我此前从未留意过这个。”
“非常古怪!”福尔摩斯用手拉着铃绳喃喃自语,“这房间当中有几个很特别的地方。例如,建造屋子的人似乎很愚蠢,竟然把通气孔通往隔壁的房间,而其实他本应该让它通向户外的。”
“修建这个通气孔也是最近的事。”那位小姐说。
“是与铃绳一起安装的吗?”福尔摩斯问。
“对,还有几处小变动都是那时弄的。”
“这些东西确实非常有趣,只是摆个样子的铃绳,无法通风的通气孔。你如果允许的话,斯托纳小姐,我们想去里面的那个房间去检查一下。”
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的房间相对于其继女要略为宽敞些,但屋内的陈设也很简朴。一张行军床,一个放满书的小木头书架,架子上的书很多都是技术类的,床边放有一把扶手椅,靠墙的位置还有一张木椅,一张圆桌与一个很大的铁保险柜,这些就是一目了然的主要家具与杂物。福尔摩斯缓缓绕房间一周,非常仔细地将所有陈设都检查了一遍。
他敲了敲保险柜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继父在业务往来上的文件。”
“噢,那么你以前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只有一次,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我记得当时里面装了很多文件。”
“里边会不会装着一只猫?”
“不会,这个想法太奇怪了!”
“哦,那你看看这个东西!”他从保险柜上拿起一个装奶的浅碟子。
“不,我们并没养猫。但养了一只印度猎豹与一只狒狒。”
“啊,是的,当然是这样!嗯,一只印度猎豹其实与一只大猫也差不多,但我敢说要想满足猎豹的饮食需要,一碟奶恐怕是不会够的。还有另外一个特点,我必须确认一下。”他蹲在木椅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椅子面。
“谢谢你,基本上可以解决了。”他站起来,将放大镜放回到衣袋里。“喂,这儿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吸引他注意的是挂在床头上的一根小的打狗鞭子。但是这根鞭子是卷曲的,而且打了结,让鞭绳盘成了一个圈。
“你如何来理解这件事呢,华生?”
“那不过是一根很普通的鞭子。但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要打上结?”
“并不那么普通吧,哎呀,这的确是个万恶的世界,一个聪明人如果把自己的才智用于犯罪,那就太糟糕了。我想我现在已经看透了事情的真相,斯托纳小姐,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想到外面的草地上走走。”
我从未看到过我的朋友在离开调查现场时,脸色是如此的严峻,或者说,表情那样格外阴沉。我们在草坪上沉默地来回走着,斯托纳小姐与我,都不想打搅他,直到他自己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为止。
“斯托纳小姐,”他说,“目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在所有细节上都必须完全依照我说的去做。”
“我一定会悉数照办。”
“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容不得丝毫犹豫。你的性命能否保全,完全取决于能否听我的话。”
“我向你保证,我会完全听从你的教导。”
“首先,我的朋友与我都必须在你的房间中过夜。”
斯托纳小姐与我都非常惊讶地看着他。
“对,必须如此,让我首先来解释一下。我相信,那儿就是村落里的旅店?”
“对,那是克朗旅店。”
“很好。从那里能够看见你的窗子?”
“当然能。”
“过一会儿,当你继父回家时,你必须假装声称自己头疼,把自己关到卧室里。随后,当你确认他晚上睡觉后,你就立即打开你那扇窗户上的百叶窗,打开窗户的搭扣,把灯摆在那里作为通知我们的信号,随后拿上你可能需要的东西,偷偷回到你以前住的房间。虽然那里还在装修,但我相信你还是可以在那住一夜的。”
“噢,是的,可以。”
“那么此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好了。”
“但是你们准备怎么做呢?”
“我们会在你的卧室里过夜,我们准备调查打搅你的这种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相信你,福尔摩斯先生,你已然下定了决心。”斯托纳小姐拉着我朋友的袖子说。
“也许确实如此。”
“那么,请你发发慈悲吧,告诉我,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倒是希望等到找到更确切的证据以后再说。”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我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她是否是忽然受惊而去世的。”
“不,我并不认为是这样。我认为这背后应该有着其他的原因。好了,斯托纳小姐,我们必须暂时离开了,假如此时罗伊洛特医生回来看到了我们,我们的这次旅程就完全白费力气了。再见,记住要更加勇敢,只要你遵循我告诫你的话去做,你大可放心,我们将很快就能解除掉威胁到你的危险。”
福尔摩斯与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克朗旅店当中订了一间卧室与一间起居室。房间位于二楼,我们能够从窗户里俯瞰斯托克莫兰庄园林荫道旁边的大门与居住的边房。黄昏时分,我们发现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驱车回来了,他那壮硕的躯体出现在为他赶车的瘦小少年身边,显得格外显眼。男仆打开那异常沉重的大铁门时,略微费了点事,我们听到医生那嘶哑的咆哮声,而且看到他那因为激怒而向男仆挥舞着的拳头。马车继续向前。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树丛中突然闪耀出一道灯光,那里的起居室亮起了灯。
“你清楚吗,华生?”福尔摩斯说。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我们正坐在一起聊天,“今天夜里你要与我一起去,我的确有所顾虑,因为确实有着很明显的危险因素。”
“我能帮上你忙吗?”
“你在场也许可以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那么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太感谢你了!”
“你提到会有危险。看来你在那几个房间当中发现的东西要比我发现的多得多。”
“不,但我相信我可能推断出了更多的东西。我想你与我同样看到了所有的东西。”
“除了那根古怪的铃绳之外,我并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而那东西具体有什么用途,我承认,目前我还没想象出来。”
“你也注意到那个通气孔了吧?”
“对,但我认为在两个相邻房间之间打个小洞,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洞口是如此的窄小,恐怕连耗子都难以钻过去。”
“当我们还没来斯托克莫兰之时,我就预料到会在那儿找到一个通气孔。”
“哎呀,我亲爱的福尔摩斯!”
“哦,对,我预料到了。你还记得当时她在叙述中曾经提及她姐姐可以闻到罗伊洛特医生抽的浓重雪茄味。那么显然这意味着两个房间之间必然存在通道。但它肯定是极为窄小的,不然警察与验尸官一定会注意到。因此我推测应该是一个通气孔。”
“但是那又能造成什么危害呢?”
“嗯,但至少在时间上存在非常奇妙的巧合,凿通一个通气孔,挂上一条绳索,睡在床上的小姐离奇死亡。这难道还不能引起你的注意吗?”
“我依然看不透其间存在什么关联。”
“你发现那张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它是利用螺钉固定在地板上的。你过去见到过这样固定的床吗?”
“我从没见过。”
“这就意味着那位小姐无法移动她的床。那张床也就必然永远保持在同一相应的位置上,既朝着通气孔,又紧挨铃绳——或许我们能这样称呼它,因为显然它从未被当做铃绳使用过。”
“福尔摩斯,”我叫出声来,“我似乎已经隐约明白了你在暗示什么。我们恰好来得及阻止某种卑鄙而可怕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