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终于决定放下了他(1)

沉默，可怕的沉默，在黑暗中显得沉重，沉重的让我感觉到了妈妈的泪水在悄然滑落。

从嫁给爸爸后，就一直被深爱着的她，从来都洁身自好的她，怎么可以承受这样的委屈和灾难。

有多爱，才可以这样的牺牲。

有多坚强，才可以这样之后傲然的生活下去。

突然间，我觉得像是重石塞在了胸口，那些日子，艰难的日子，我的安慰和体贴，并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妈妈一直在为爸爸的病奔走，从没有半句怨言，甚至从没有在我面前流过一次泪。

我所看到的是爸爸被病魔折磨的痛苦，以及最后那恋恋不舍的爱护，我所看到的是虽然平凡，但至少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幸福，可是我不知道，这些背后，妈妈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多少付出。

我甚至不敢想，妈妈付出的代价，不敢想。

而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无用，才知道自己的幼稚和天真，才知道钱，一直那么重要。

我活在了妈妈的保护下，却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的苦，我以为这些年自己挺直腰杆的生活，是问心无愧。

可是现在我只感到心疼。

“妈～”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那相依为命的日子，我总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你讨厌纪明川吗？”

但是当我忍不住想靠近妈妈的时候，她又用如此冷静的声音提醒着我，我不讨厌纪明川，只是因为心底里住下了一个韩东城，以至于，再多的人，无法走进来罢了。

而现在，我的心底里，韩东城已经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

我没有权利这么自私的只爱自己，我没有资格去责备妈妈所做的一切。

“我明白了！”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愧疚与疼痛的感觉，让我无法正视自己。

“一见钟情，未必比得上日久生情，爱情并不是一方的执着就可以幸福，如果你没有遇到韩东城，如果你爱上了别的人，妈妈也不会如此。”

妈妈似乎叹了口气，她坚强的让我觉得难受，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的执拗和冷漠，如果不是我的抱怨和偏激，她或许把这样的秘密永远挤压在心底。

“做个爱自己的女人，自然会有人更爱你！”

妈妈转身，甚至不给我任何安慰的机会，快速的走出了这黑暗的房间，留给我一道优雅与高贵的背影。

我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收拾了那所有的凌乱与卑微，告别那些不该去留恋的过去，毅然抬起了步伐。

黑暗的房间里，在我离开的刹那，似乎有一丝亮光闪过，当我蓦然转身时，依旧黑暗，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再度回到了原本奢华气派的包间，我甚至没有看妈妈一眼，我更没有去看韩东城与霍菱纱到底如何，我只是微笑着，坐在了纪明川的身边。

人生的逆转，感情的分岔口，总是这么峰回路转。

当由韩祁南和纪庭宽为我和纪明川订下了婚期时，我微微的笑着，迎上韩东城那有些莫名的视线，与略微有些惊讶的纪明川，表达了我的意愿。

我的认命换来了皆大欢喜，这样的情景，让我怀疑，是否自己一直坚持的都是错误的，当我们开始无奈的接受了现实的安排后，是否便失去了一些什么，比如悸动，比如纯真。

饭桌上一片和谐，唯有纪明川的月姨脸上微微有些焦虑，见她在纪庭宽耳畔嘀咕了些什么，只见得纪庭宽脸上多了一份严肃，口吻不太好的吐出来一句话：“都是你给惯的。”

月姨立时脸上有些不甘，不再多说什么，我一口一口的吃着东西，其实有些麻木，没有心情关心更多。

晚饭结束，我看着霍菱纱在门口等着韩东城取车送她回家，我感受着纪明川如我这般沉默的存在，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声：“妈咪～”

那种玩世不恭的声音，让人很难不引起注意，尤其是声音的主人，拥有着比道明寺还要潮流另类的发型，绝对叛逆的朋克着装，耳朵上闪闪发光的钻石一颗挨着一颗，一张张扬不羁的脸，那双眼眸如鹰隼般，邪恶中藏着浓浓的轻蔑，看的正是我。

“一晚上你去哪里了，晚饭也没有吃？”

月姨的追问和指责很快变成了关怀，那约莫有十八九岁的男子，却是洋洋不睬的神色，突然间龇牙咧嘴似的对我一笑。

“你好，未来嫂子。”

他一扬眉，我甚至看到了他眼底里的邪恶，如同恶魔一般，我一怔，有些不祥的感觉，身形不自觉的躲在了纪明川的保护之下。

“明泽，不得没大没小。”

纪明川开口时，月姨的脸上微微有些不爽，但是那边纪明川的父亲已经转脸，带着严肃，叫明泽的男子才略微收敛，一副无所畏惧的口吻道：“我去取车。”

说完，纵身一跃，从一边的栅栏过去，直奔停车场。

而我不由看了纪明川一眼，想到了那个阻止我嫁给纪明川的人的话。

“纪家最有继承权的人，并不是纪明川！”

我转脸看到纪明川果然眉心蹙着，却是对我温声道：“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反驳，纪明川的司机已经开了车过来，韩祁南和妈妈显然乐见其成，只是妈妈最后补充了一句：“都要嫁人了，就不要在外面住了，明天让人把你接回来。”

我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上了纪明川的车子，车上，我忍不住对纪明川发难：“纪明川，你故意的？”

这一切未免有些巧合，他显然知道了两家长辈有联姻之实，却不告诉我。

“或许吧，如果你不同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回应我的是纪明川略微落寞的俊脸，一丝淡淡的冷漠和无奈，而我的心也只闪过刹那的迟疑，韩东城照顾霍菱纱的画面，妈妈黑暗中的眼泪，让我立时不改初衷。

“我不后悔。”

回到了住处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叶筱然这个足以让她震惊的消息，只是不肯停歇的收拾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要搬回去住了？”

迎上叶筱然的惊讶，我点头，要嫁给纪明川，肯定得回韩宅，总不能在这里嫁人。

搬回去，也不过住几天罢了。

昨晚我与纪明川约法三章，结婚前，希望低调处理我们的关系，等到结婚的时候再披露也不迟，纪明川爽快的答应了。

所以，今天去公司并没有任何的波动，一切风平浪静，而我的心似乎也风平浪静。

晚上回去时，将自己喜欢的一些衣服和用品放进了韩宅派来的车上，有些不舍的看着叶筱然。

“在家住的不舒服就回来，这里随时欢迎你！”

叶筱然目送我离开，多少有些疑惑，我想我会抽空告诉她我要嫁给纪明川的这个消息的。

这一次和十八岁时初进豪门的心情，似乎有些相同，总是觉得不够真实，不相信也不能接受这里是自己的家。

只是，和十八岁相比，和以往相比，我冷静了许多，更甚至明知道韩东城可能和自己随时碰面时，心情冷静了许多，不再那么惴惴，不再那么期待。

妈妈见我回来，难得格外开心，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将我的房间又命人加了一些东西，我则是从容的接受了她的安排。

“上班不方便的话，让司机送你过去，或者，你自己开车过去！”

妈妈难得啰嗦起来，我看着她额头尽管保养很好依旧生了细细的皱纹，鬓间何时隐匿着白发时，欣然的接受了她的安排。

“你韩叔叔去欧洲了，这两天都不在！”

妈妈见我寻找韩祁南的影子，帮我解释了疑惑，至于韩东城，她没有解释，事实上多半的时间，他也不来这里的，所以什么时候在与不在，妈妈也说不清楚。

晚饭自然比我平时吃的都丰盛，显然妈妈早安排了阿姨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色，坐在了比古代帝王还要气派优雅的餐厅里，仍旧有些感觉自己像个客人。

“多吃点儿，脸上再多点儿肉，到时候拍照片漂亮！”

妈妈难得如此打量了我之后，殷切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嫁女儿的期待。

我没有多说，安静的吃着，中途电话响了起来，管家接了之后，转给了妈妈，电话那端的人是韩祁南。

“祁南？”

妈妈露出来自然的笑容，声音温和，带着不卑不亢的优雅。

“生意重要，不必专程赶回来，明天有暖暖陪我呢！”

明天韩祁南为什么专程回来，我稍一思索还是知道的，明天是妈妈的生日，这么多年来，妈妈的生日，都办的有模有样，可见韩祁南对她的尊重，而我因为自己心底里的抵触，多少次缺席了妈妈的生日。

现在看着妈妈脸上露出来幸福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的失职。

我想我该为她做点儿什么。

第二天早晨，我起了大早，特地安排了厨房的佣人，帮我购置几样食材，然后才去上班。

在厨艺大师许权那里学习的皮毛，并不足以让我做出来什么满汉全席，但是能为妈妈做一些可口的小菜，我想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我记得从前妈妈过生日时，最喜欢爸爸亲手做的寿面，总是干干净净的吃完。

所以在午饭休息的空档，我又查询了寿面的做法，想着妈妈曾经的艰辛，心里满满的，说不出的心酸。

这样的我，没有资格再去责备怨恨妈妈什么。

下了班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回去，当然，我选了韩宅里，那最不起眼的一辆福特车子。

佣人三姐见我回来后，马上报备了准备的东西，齐全而周备，以至于想要做的更丰盛，也并不难。

只是我的水平有限，前菜和甜品，学到了一些，做的不赖，而主菜做的堪堪，至于寿面，自然要等妈妈来了才能去做。

当然，我昨晚也询问了妈妈的行程，她今天要参加一个慈善机构的活动，大概七点钟才能回来。

忙碌了怔怔一个多小时，妈妈并没有如期到来，我真担心她在外面吃了才来，不由想给妈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却听得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

领先于三姐，我更显得雀跃，脸上微微有些期待的表情。

“妈～”

我微笑的脸在看到了韩东城那张俊逸冷然的脸时，不由一怔，顿时间自动的敛去了所有的欢欣，倒是有些不欢迎的样子，让韩东城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呵呵，韩总给夫人准备了生日蛋糕！”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韩东城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助理模样的男子，抬起手上的蛋糕，精致的礼盒包裹，略显小气了些，但至少是一份心意了。

基于此我连忙让开，韩东城进来，没有多看我，一边上楼一边吩咐着把蛋糕交给三姐的助理。

“今晚我住在这里，明天不必过来接我，我自己开车过去！”

助理领命而去，我则是本来期待的心情，因为韩东城的出现，而多了一份错乱，我没有料到他会为妈妈而来过生日。

当然，妈妈似乎也没有料到韩东城会特地回来为她过生日，这也是在妈妈回来后，看到了提着红酒下来的韩东城时，略微惊讶的表情中看出来的。

“爸爸特地叮嘱，不能让您的生日冷情了！”

韩东城如此解释着时，并没有特别亲切，也没有多少疏离，倒是妈妈的脸上露出来一抹淡淡的满意道：“都和你爸爸说了，不必太在意生日，不过你能回来吃顿家常便饭，倒是很好！”

妈妈优雅镇定，似乎无论怎样的韩东城，她都无所畏惧，什么时候我能够练就她这份火候，或许，我也可以不那么狼狈了。

妈妈示意了三姐，立刻都摆到了餐桌上，当然因为的我叮嘱，没有让三姐告诉妈妈这些都是我做的。

只是在妈妈尝了一口汤品之后，脸上略微有些惊讶起来。

“这个汤挺鲜啊！”

面对妈妈的夸奖，三姐笑笑，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而妈妈似乎从这些菜色上便能够看出来端倪。

“暖暖，你做的？”

面对妈妈鲜有的温和与惊讶，我只是露出来些微的笑容道：“都是三姐帮忙弄的，您尝尝这个开胃菜怎样？”

从许权那里学来的手艺，除了味道，自然菜的模样也要精致，妈妈尝了一口我夹过来的嫩笋，眼底里似乎有些水汽流动，表情欣慰之余，多了一份满足。

我低头，不自觉有些愧疚，这些年，我早已不再讨妈妈开心。

也在这时，刚刚坐下就被管家叫去接了电话的韩东城，已经走了过来，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他的出现而太过在意，只是淡然的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争取井水不犯河水。

昨晚，前晚，他与霍菱纱，我与纪明川，已经泾渭分明的事实，让理智格外的清醒，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整了自己的心情，不再做那个为韩东城旋转的木马人。

见韩东城坐下来，三姐连忙给他盛好了汤，韩东城自然也不客气，优雅的品尝了汤品时，我的眼皮还是不自觉的跳了一下，这样的意外，算不算上帝开的玩笑，在我已经完全放弃那份执着时，他吃了我亲手做的饭菜。

韩东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安静的喝汤。

“今晚的汤不错！”

我总以为韩东城是吝于称赞的，或者我根本没有期盼过他的夸奖，所以在他似是客观的称赞时，我不由一怔，却是安静的喝汤，没有抬头，俨然这事与我无关一样。

“我也觉得不错，尝尝这道开胃菜，甜而不腻！”

不知道妈妈是因为我做的菜特别开心，还是她想说明给韩东城我的手艺真的不错，我一如既往的安静，吃的无声无息。

直到，我看到了韩东城似乎真的爱上了那道开胃小菜，几次把筷子伸了过去时，心头莫名的有些波动，却很快平息。

“妈，我去给您端面！”

我如此说着起身时，只见得韩东城略微抬眉，眸光一闪，旋即似乎明白了过来一般，原本淡然的脸色，似乎冷凝了几份，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没有了胃口。

说不上是负气还是解气，我居然觉得韩东城不管是有没有胃口，我都胜利了似的。

“还准备了面，你这孩子！”

妈妈看着我端过来并不小巧的瓷碗，朴素的长寿面，和爸爸曾经亲手为她做的几乎一样时，我看到妈妈脸上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更感动了几份。

我没有再去看韩东城，只是看着妈妈那似乎感动的终于失去了平日优雅的仪态，低头吃面的样子，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不过，我以为韩东城会因为是我做的菜而没有胃口离开的可能，并没有发生。

他居然坚持到底，陪我和妈妈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喝了红酒，将韩祁南交给他的任务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