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翻看旧照
“小璃，开门。”展皓一手端着托盘，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扫了眼托盘上的汤盅，甜点，以及两碟小菜，又回想起午后停车场那短暂轻柔的一吻，心旌摇曳的同时，又不禁感到十分无奈。他当时已经很克制了，那么纯情的一个吻，即便是现在的初中生谈恋爱，应该都很少有吧。可就是这样一个吻，惹得陆璃一下午都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打电话就吩咐后厨做了几道她爱吃的中式菜肴，可谁知这丫头路上一声不吭也就算了，一到家就径直进了自己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一趟。打房间座机、打她的两支手机都不接，敲门也不应声，幸亏一下午展母都不在家，不然见到这情形，又得二话不说，抓着李伯平常掸灰尘用的鸡毛掸子追着他打。
叹了口气，展皓压低声音劝道：“小璃，给哥哥开开门好不好，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他记得她房间的保鲜柜里有两瓶鲜奶，以及一些水果，可这一整天下来，光吃水果也不是事儿啊。展皓的声音又低了一些，隔着门板听起来，甚至显得有些虚弱，“你不吃，哥哥就陪着你不吃……”
过了大概半分钟，门突然开了，陆璃穿着一件小碎花的棉布裙子，头发吊了个马尾，冷着一张小脸怒目而视：“谁说我没吃东西，我吃了葡萄和橙子的，还喝了两杯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吃你也不吃，你那个被你折腾的快要穿孔的胃受得了吗！”
展皓垂着眼抿着唇，一脸落寞得好像个被家人抛弃的小孩，双手捧着托盘往前一递：“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你把这些东西吃了，我看你吃完就走。”
陆璃索性把门整个拉开，眼睛赌气地看着一边，继续语气不善地说道：“就这么点东西，够谁吃啊。”
展皓一听这话，赶紧把东西放到桌上，拿起座机摁下个号码吩咐：“李伯，小姐饿了，你赶紧让后厨炒两个热菜，还有豆沙包豌豆黄芸豆卷，十分钟之内送上来。”
挂了电话，展皓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陆璃：“小璃……”
展皓原本样貌就生得好，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那一双桃花眼仿佛含情脉脉，任是妈妈级的女人看了都会觉得心跳失控。而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看人的时候，即便是陆璃这样自认为心肠很硬的年轻女孩，也被他看得母性大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把人家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给欺负成这副小可怜的委屈样儿。可是一想到之前在停车场的情形，陆璃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控制不住的开始发烫，只能借着关门转过身，干脆不去看他，恶声恶气地小声嘟囔：“整天就知道在我面前装可怜……”
展皓打开保鲜柜扫了眼里面的存货，确认真的如她所说，下午吃了一些东西的。这才放下心来，也没转过身，一手捂着自己的胃轻轻“唔”了一声。
陆璃一听这声音，连忙转过身，一看展皓一手顶着胃部，另一手从保鲜柜里拿出她喝剩的那半瓶鲜奶，眼看就要喝了，赶紧几步走到他跟前把东西抢下来：“你……你傻了啊，这是凉的，你都胃疼了还……”陆璃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啪”一声撞上保鲜柜的门，拖着展皓的手走到桌边，打开炖盅的盖子，拿起一旁的小勺舀了舀，冷声命令道：“趁热赶紧喝！”
“这是我让厨房给你炖的……”
“少啰嗦，让你喝就喝。”陆璃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手肘一撑桌沿，目光炯炯盯着他：“喝！”
展皓心里忍笑，面上偏还要做出又委屈又无奈的神情，拿汤匙舀起一勺尝了尝温度，干脆捏着炖盅的耳朵，端起来一饮而尽。
陆璃又捏起一只豆沙包，直接朝他嘴巴塞去：“吃。”
家里做的豆沙包很小巧，展皓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嘴唇仿佛不小心地碰触到陆璃的指尖。陆璃只觉得手指一阵酥痒，下意思地就缩回指尖，被展皓伸手握住，就着她的手把剩下一半塞进嘴里，一边还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以及李伯恭敬的声音：“小姐，少爷……”陆璃匆忙抽出自己的手，气得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背，起身去开门。
尽管展皓吩咐得匆忙，厨房端上来的几盘菜依旧色香味俱全，几样早就准备好的精致小点更是光看就让人食指大动。陆璃也确实饿了，理都不理会展皓，径自大快朵颐起来。展皓看着她因为赌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也不多说话，笑着为她布菜、盛粥。
两个一整天都没正经吃东西的人凑在一起，没多久，桌上的饭菜就被一扫而空。陆璃满足地摸着肚子，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李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你要是喜欢，以后每天中午都让司机给你送饭，就怕你吃不多久就腻歪了。”展皓笑着说。
陆璃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即脸色转冷，把脸扭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展皓伸出两指，扯着她裙边的一个小角，轻轻扯了扯：“还在生气？”
陆璃既不看他，也不理他。冷不防地感觉到身体上方一块阴影笼罩下来，陆璃一抬头，就见展皓一手扶着她身后的椅背，俯身朝她凑过来，唬得她赶紧伸手推他的肩膀，禁止让他凑得更近，一边瞪着眼看他：“喂！”
展皓俯身，再次将人困在自己的怀抱里，嘴角微弯，那笑容不同于在外人面前的轻狂不羁，眼底那抹难得一见的温柔神色，让人难以控制地心跳怦然：“小璃，我们谈谈？”
陆璃见他把另外一条手臂也圈了过来，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被他定在椅背上，轻易不敢动弹，否则很可能又会出现上午在宴会厅的那种情形。不过跟那时不同，两人现在是面对面的，这要是不小心蹭到碰到，可就不是嘴唇跟脸颊轻轻碰一下那么单纯了。陆璃都没注意到，自己张口说话的时候，已经屏息很久，脸颊也因为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象而微微泛起红晕：“谈什么……你先起来！这样……怎么谈？”
展皓扬了扬眉毛，唇边的笑容添了两分无奈：“我要是松开，你肯定又要跑。你以为我是宋枫城，或者其他那些男人，被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忽悠过去？”
陆璃瞪着他的眼睛里清晰闪过一丝恼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该说的话，去年圣诞节那晚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不是吗？至于我想要什么……”展皓突然伸出食指，轻点了下陆璃的唇，目光也随着这个小动作变得深邃：“你真的不明白吗？”
陆璃蹙着眉避开与他相交的视线：“不许提那次的事。”
“怎么不能提？”
“就是不许提！”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展皓嘴角露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我记得，我们家小璃是最讲道理的，怎么每次到了我这，你就开始耍赖了？”
“因为……”陆璃眉心紧蹙，依旧没有正视他的眼：“我现在没有多余精力处理感情的事。年初你过去Y国找我时，我就说过，在宋家的事有一个真正的了断之前，我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
“报仇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你就非要跟那个宋枫城纠缠不清？”
“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宋枫城尽管本职是医生，但是非常受宋涛器重，而且从他入手，不会立刻引起宋涛的怀疑，如果是宋枫国就难说了。”提到正事，陆璃一脸严肃，眼睛里也闪耀着冷酷的光彩。
展皓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难道不是因为宋枫国已经结婚了不好下手？”说着，又恶狠狠地捏了把她的脸颊：“你就像对付邹家那样对付宋家不行吗？非要把自己搭进去，你是想把我气得英年早逝吗！”
陆璃小脸一绷，连连“呸”了两声：“不许自己咒自己！”展爸爸就是因为肺癌才在正当壮年的时候去世的，所以陆璃和展妈妈都很怕展皓会有这方面的遗传病，严令禁止他抽烟酗酒，顶多应酬时喝一点香槟、红酒一类的饮品。
展皓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手指在触感柔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一字一句地说：“陆璃，不为别人，就当是为了我，可不可以不要跟宋枫城走太近？”
陆璃垂下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展皓的唇此时距离她的脸颊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几乎每一次吐息，每说出一个字，都会有暖暖的气息轻拂过陆璃的脸颊，眼皮儿，“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我的位置……”
心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人揪扯了一下，陆璃紧抿着唇，刚要说什么，就听身后突然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响，紧接着便传来展妈妈的声音：“你们两个孩子，怎么——”
陆璃一听到展母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一阵心虚，连忙一低头绕过展皓挡在自己脸畔的手臂，站起来飞快转身，全身紧绷地看着展母：“妈！您回来了！”
展母先是盯着陆璃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才将质疑的目光投向展皓：“小璃脸怎么红红的，你又欺负你妹妹了？”
陆璃一听，连忙抬起双手用手背蹭了蹭脸，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连眼都不敢抬。展皓在一旁瞅得好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小璃刚刚眼睫毛进眼睛了，我帮她弄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您这么一闹，弄得小璃都不好意思了。”
“啊？”展母被指控得有点冤枉，不过她也知道陆璃向来面皮薄，走上前拉起她的手，领着人往外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今天跟你大伯母逛‘蓝钻’，那里新开了一家面包房，我看到里面有你喜欢吃的草莓泡芙，就买了一小盒，你要是吃着好，以后就让展皓开着车常带你去。我看那里环境挺不错的，可以上网，还有个小书吧。”
陆璃仔细听着展母说的话，脸都不敢往旁边转一下，脸上的热度许久都没褪下去。好在展皓的厚脸皮还有个界限，没一路跟着她们母女俩下楼，而是打电话吩咐李伯，让下人过来收拾桌子碗筷。
“你们两个晚饭怎么还在家里吃的，我记得上午听展皓说，想带你去个新开的徽菜馆尝鲜的。”展母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各倒了一小杯水果茶：“泡芙待会儿我让人给你拿上去，放在保鲜柜里。不过明天早上的早饭还是要下来一起吃啊。”
陆璃乖乖点头，原本一直不敢抬头与展母对视，突然又想到这样未免太不自然了，刚刚展皓都帮两人找好借口，说是帮她弄眼睛，她现在要还是这副扭扭捏捏的态度，展母才真要起疑了。这么一想，陆璃连忙抬起眼，匆匆与展母对视片刻，又垂下视线去看茶几上的泡芙，打开包装盒，吸了吸鼻子，浅笑着说：“好香啊，要不我现在就先尝一个吧。”
展母外出逛了半天，心情极好，自始至终都笑吟吟地望着她：“想吃就吃。”
“妈你再这么惯着，小心不出半年养出个小胖猪来。”展皓抱着手臂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闲闲地坐下来。
陆璃本来不想搭理他，一听这话想都没想，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展母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怎么温柔：“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小璃这些年在国外吃了多少苦，好容易回到家，不就多吃两块甜点？你怎么会是我养出来的，既不随我，也不随你爸，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展皓双手抱头，一副彻底投降的样子：“妈——我就是一句玩笑话，您怎么就当真了。小璃都没生气。”说着，展皓故作鬼祟地偷瞟陆璃：“是吧，小璃？”
陆璃咬了一大口草莓泡芙，哼了一声不看他。
展妈妈在一边看得有趣，问了句：“哎对了，你们今天去参加那个婚礼，怎么样？宋家长女的婚礼，应该还办得挺气派的吧？”
陆璃嘴巴里塞着食物，自然没法说话，只能习惯性地瞥向展皓，展皓也知道这事不是玩闹，放下手臂，咳了一声说：“婚礼……最后没办成。”
“怎么回事儿？”女人的八卦天性是渗透在骨血里的，即便是展母这样一向优雅大方的贵妇人也一样。展母睁圆了眼，连珠炮似的问道：“是新郎悔婚？新娘跟别人跑了？还是婚礼现场出现小三儿搅局？”
展皓不由得笑出了声：“妈，您想象力可真丰富。”
“哎，你倒是赶紧说啊，到底怎么搞得，最后婚礼没办成。”
“也没什么。”展皓瞟了安静吃甜食的陆璃一眼，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婚礼刚开始没多久，姓邹的连同他老子和兄弟，一家三口让警察一并给带走了，说是跟什么走私案有关，婚礼自然就泡汤了呗。”
展母皱了皱眉：“走私……”展母也是商贾之家出身，展父过世这些年，家里的生意虽然移交给家中兄弟一部分，有不少还是她在照看着的，所以对这些事比一般已婚妇人要了解得通透：“早些年倒是听说邹家的底子不太干净，虽说这两年邹氏开始走下坡路，邹顺庆也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这哪儿说得准啊。”展皓向后一仰，双手靠在脑后，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这许多人做事情啊，往往是一念之差。再者说，既然当年起家的时候就不干不净的，难保往后遇到难处又琢磨着故技重施呗。”
展母点了点头，扫了眼一旁的陆璃，换了个话题，又是一连串的发问：“小璃啊，今天你哥哥表现怎么样，有没有把你丢下去对别的女孩子大献殷勤？有没有表现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陆璃正在喝水果茶，一听这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景象就是午后在停车场，展皓趁她不备偷的那个吻，又想到刚刚展母推开门时，两个人的姿势比在停车场时暧昧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到现在她也不敢确定妈妈会不会多想……咽茶水的时候就直接呛到了。
好容易止住咳嗽，展妈妈的手还温柔地抚在背心，陆璃揉了揉眨出泪花的眼，一抬眼皮儿，正好与展皓望过来的目光撞在一处。陆璃摸了摸嘴唇，支吾着摇了摇头：“没……”
展皓嘴角噙笑，见展母狐疑的目光看过来，连忙收敛起唇边的笑意，无辜地眨了眨眼。
展母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陆璃拿起盛泡芙的包装盒，轻声说：“妈，哥，你们慢聊。我先上去了。”
坐在沙发上没动的两人目送陆璃步上楼梯，听到二楼穿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展妈妈这才开口：“我看小璃情绪好像不太对头啊。”
展皓也没挪窝，依旧保持之前的坐姿，有些懒散地说：“有吗？”
展母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没好气，有些气鼓鼓地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妹妹！小璃出国六年，你说你过去看过她几回？一天到晚借口工作的事出差往外跑，明明能转机顺便去Y国，你都推三阻四地找各种借口。亏得过了这么多年，小璃也没跟你生分了。”
展皓翘起嘴角，站起身说：“妈，您早点休息，我也先上去了。”
“我之前说那么些话你都就饭吃了啊？”展母扭过身，对着展皓的背影继续磨叨：“不许再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伴来往，再谈恋爱，就给我好好定下来。还有好好对小璃，不许欺负她，记住没有！”
展皓也没回头，只是伸出左手，先是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有竖起三根手指头，朝着天花板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借着就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陆璃把泡芙放好，拿起手机扫了眼，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十分钟前宋枫城打来的。握着手机看了会儿，陆璃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直接摁了回拨摁键。手机那端响到第三声，被人接了起来，随即响起一道温醇的男音：“喂？”
“是我。刚在浴室里，所以没听到电话铃，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宋枫城笑了两声，问：“下周三晚有空吗。有个朋友办生日宴，想邀请你一起。”
“哦，男的女的。”
宋枫城听着陆璃的声音不冷不热，说话又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一时间摸不准她问这话的用意，便笑着问：“是男是女有分别吗？”
陆璃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清泠泠的，听不出情绪：“送礼物的话，还是有点分别的吧。”
宋枫城在那边朗笑出声：“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吗？”
“你还没告诉我办生日宴的主人是什么身份。”
“那个人你家里人应该也认识，曾家的小女儿曾慧慧，她家里是做红酒生意的。”
陆璃沉默片刻，才说：“明天问问我哥。”
宋枫城闻言攒起眉尖，小心斟酌过用词才说：“你跟你表哥……关系好像很亲密。”
“我父母去世的早，我们俩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宋枫城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没关系。那就先这样？”陆璃尽管是问话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没有想要继续谈的意思。
宋枫城一向自诩温柔多情，对付女人很有一套，自然晓得不能在这种时刻强出头的道理，便从善如流地柔声说：“那好，晚安。好梦。”
陆璃也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陆璃咬着指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做的十分精美大方，里面的相片却早已泛黄变旧，个别相片的边角甚至都被磨圆起了毛边。陆璃疼惜地隔着透明纸膜缓缓抚摸过照片中的那对男女。照片拍摄的地点应该是一座小公园，女人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碎花旗袍，幸福地偎依着一旁身材高大的男子。女人的样貌十分出众，尤其一双顾盼生姿的大眼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相比较男子的相貌就比较平凡了。不过两人拍摄这张照片时的表情都十分甜蜜，女人乖巧挽着男子的手臂，而男人一手回握着她的手，另一条手臂占有性地揽过她的腰身，看得出来两人的感情十分好。
翻过五六页，照片的主角不变，只是两人之间多出了一个小女孩儿。照片中的小女孩儿，有着一双与男子相似的眼，纤巧的下巴以及白皙的肤色则像极了照片中的女主角。这次照片的地点是在一座小洋房前，女孩绑了两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麻花辫，左手牵着男子，右手牵着样貌美丽如初的女人，一家三口都笑吟吟看着镜头。
再往后翻，几乎每一张照片里都会有小女孩的身影，夫妻俩的合影相对变少了许多，直到某一张，相片里只剩下小女孩儿孤零零一个人。陆璃的目光在接触到这张照片时有些凝固住了。那个时候她多大？印象中，她刚过完十二岁的生日没多久，父母相继离世，家里除了一个远方表姨，也没有别的亲戚，这张照片，就是在表姨家楼下的花坛前拍的。照片里的她穿着表姐的旧衣服，洗得发白开线的粉色毛衫，袖口要挽起好几圈，勉强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已经是深秋的季节，脚上却还穿着单薄的布鞋。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布鞋倒是前两个月新买的，只是已经被脚趾头顶出了模糊的布窟窿。
叶晴记得很清楚，她被展氏夫妇接到现在家里的那天，穿的就是照片里的那身衣服。她还记得，好几年没见的展皓哥哥已经抽高了个子，嘴唇一圈长出了青茸茸的胡须，穿着一身白色的篮球服，一手抱着篮球，笑嘻嘻站在门口朝她招了招手。陆璃当时第一个动作，就是飞快地垂下了头，随即就看到自己脚上漏了两个小洞洞的红色布鞋。几年前自己的生日宴上，她还是穿着雪白蛋糕裙的骄傲小公主，几年后的那一天，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一头原本有点自来卷的黑色长发也被剪成乱七八糟的短发，早没了当初天真骄傲的俏模样。
直到今天，她也记得，展妈妈的双手轻放在她肩头的温暖，一旁展爸爸朝她露出温和的笑，还有，展皓脸上丝毫不改的笑容。大概是一直不见她抬头，展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跟前，放下手里的篮球，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对展妈妈说：“妈，您领陆璃上去洗个澡，待会儿我带她一块儿玩。”
“你们几个小子是不怕晒，也不怕出汗，小璃细皮嫩肉的，怎么跟你们一起玩？”
展皓好像特别喜欢她脸颊的触感，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指揉她的脸，笑嘻嘻地对展母说：“有小璃在，就不玩篮球了呗。反正堂哥家那么大，有的是东西可以玩。”
“那行，待会儿你堂哥来了，招待他在客厅等一会儿。”
这么多年过去，许多记忆都模糊了，唯独十二岁那年发生的所有，几乎一样不差地清晰印刻在她的脑海。陆璃怔怔地摩挲着照片出神，那时展皓大概还没变声吧，说话的声音要比现在清朗一些，却是父母过世后，除了展父展母之外，记忆里最温暖的声音。
“小璃，睡了吗？”记忆里那道清越的少年嗓音，与此时门外男子含着浅浅笑意的低沉嗓音重叠在一起。陆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应了一声。
拉开抽屉，飞快将相册放好，陆璃坐直身体，轻声说了句：“进来吧。”
展皓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薰衣草茶，走到床前，微垂的眼不经意地朝床头柜的方向望了一眼，摸了摸陆璃的头：“吃了几颗泡芙？”
“就吃了一个。”陆璃的双腿原本随意垂在床边，见展皓略微低垂的目光刚好落在她赤裸的双腿上，有些不自在地并拢膝盖，双手也叠放在腿上，不太自在地岔开话题：“哥，刚才宋枫城打电话来，邀请我参加曾慧慧的生日party。”
展皓抬起眼，微皱起眉毛：“你想怎么做。”
陆璃看了眼他的身后，确认他进屋时关好了房门，才轻声说：“资料早都准备好的。你知道的，当年那些事，曾家也有份。”
展皓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想让曾慧慧在生日会上出丑？”
陆璃看到他神情的变化，眉心也蹙起来：“你不喜欢我的做法？”
展皓目光微闪，过了片刻才摇摇头说：“其他的我可以不过问，但是生日会那天，必须有我陪着。”见陆璃有所迟疑，展皓勾起嘴角，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那套对付男人的策略。这么早就甩掉我这块牛皮糖，你准备换谁来让那个宋枫城有危机感？”
陆璃对他的用词有些不满，瞪着他说：“你明知道，我除了你和秦一鸣，也不认……”
“秦一鸣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啊——”展皓故作感慨地拉长尾音，瞟了她一眼：“人家帮咱们搜集资料已经够苦的了，再被拖进这趟浑水当挡箭牌，小心那家伙直接甩手不干了哟。”
陆璃有点气急败坏地咬唇：“我做事有分寸的！”
“是是，知道小璃最聪明。”
展皓说话的语气十足在哄小孩子，陆璃怎么会听不出来，拍掉他一直在蹂躏自己脸颊的大手，撇开脸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展皓笑眯眯地站起来，端起不久前放在一旁桌上的花草茶：“趁热把茶喝了，早点睡。明天带你去打高尔夫。”
陆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突然“呀”了一声，跳下床拽着展皓的胳膊：“你真的说动大堂哥帮忙了？”
展皓装模作样地被她拽得来回晃了两晃，慢悠悠地“唔”了声：“具体还要看你明天的表现。”
陆璃高兴地小小尖叫了声，张开双臂搂住展皓的脖子，贴在他怀里兴奋地蹭了又蹭：“哥你太厉害了！”
因为是在家里，陆璃身上的家居服料子软薄，里面只穿了件小抹胸，这样抱着展皓来回磨蹭，几乎在第一时间，展皓就感觉到胸口传来的绵软触感。再看怀里女孩儿兴奋得染上绯红的脸颊，亮晶晶的双眼，明明在外人看来不是多惹眼的容貌，此时看在他眼里，却分外地撩拨心弦。呼吸悄悄地急促了几分，展皓不动声色地换了口气，“嗯”了一声，顺势揽住她的腰，一边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小声点儿，被妈听到，又有得解释了。”
陆璃完全沉浸在计划顺利进行的喜悦中，浑然不觉两人现在的亲密姿势，自己已经被对方吃尽了嫩豆腐。陆璃仰起脸，笑弯了一双眼，望着展皓许诺说：“如果明天大堂哥真的答应帮忙，我一定得好好谢你。”
展皓眸色微深，一本正经地问：“哦？你打算怎么谢？”
陆璃此时的思绪已经飞到第二天的种种，满脑子都是怎么说服展锋答应配合自己的计划，既没留意到展皓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化，也没发觉对方问话里的陷阱，几乎是顺着展皓的话就接了下去：“到时再说！都由哥哥说了算。”
展皓一听到这话，嘴角微翘，一双桃花眼经光毕露，弯成好看的月牙状：“那好。就到时再算。”
一直到关掉壁灯，躺回床上，陆璃活跃的思维都没有消歇之势；隔壁房间里，展皓躺在宽大的床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也许久都未入睡。闭上眼，面前出现的便是方才在陆璃房间那一幕，陆璃红润的唇微微嘟着，一双手臂依赖地勾着自己的脖子，靠在怀里说的那句：“都由哥哥说了算……”展皓闭着眼，唇角露出一抹有些玩味的笑，小璃看着单纯，对人的防心却很重。难得趁她脑子里转悠着其他事，得了她一句这么界限不明的许诺。他若不好好利用，也实在对不住这天赐的良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