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柔相待

第二天一早。

陆璃从小巧的首饰盒里捻起一对心形的白水晶耳坠，正对着镜子比照跟身上衣物的搭配，就听卧室房门外响起几声轻而缓的敲门声，低沉悦耳的男声也随之响起：“小璃，起来了吗？”

“稍等。”陆璃对着镜子飞快戴上两枚耳坠，快步走上前拉开门：“哥，早。”

“早。”展皓笑着将人从头打量到脚，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大清早的，怎么不穿鞋？”

陆璃拿起梳子，吐了吐舌：“忘了。刚有点起晚了，对着镜子就在愁到底该穿什么好。”说着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赤裸的双脚，涂着粉玫瑰色甲油的脚趾微微蜷起：“而且天这么热，也不觉得凉。”

展皓皱着眉从鞋架转过身，手上拎着一双乳白色的鱼嘴鞋，走到镜前，扶住她的腰：“坐下。”

陆璃被他带得后退两步，身体失衡坐在圆凳上，只顾得伸手扶着展皓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面前的男人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修长的指轻轻攥住纤细足踝，随即是温热的掌心，力度适中地摩挲着稍显冰凉的小脚。陆璃微觉发窘，扶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得使上几分力道，推拒着婉声拒绝：“哥，我自己来……”

展皓一手握着她的脚踝，另一手托着鞋子，动作轻巧地帮她套上，又系上一侧的盘扣，一系列动作完成地行云流水般，顺畅且优雅。随后弯起臂弯，方便陆璃扶着他站起来，两人一同望向穿衣镜里的人影。陆璃蹙着眉，微微有些懊恼：“好像太素了……是不是？”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鞋，白色的水晶配饰，款式足够简洁大方，只是看着未免有些单一。

展皓笑着转身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拉开衣柜拨动着衣架，不一会儿就拎了一件罩着防尘外罩的裙子走过来：“试试这件。”

展皓自己就是服装设计师，他的品味和眼光陆璃自然是最相信不过的，依言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进了卫生间。桑蚕丝质地的无袖长裙，从肩膀到腰腹处，零零散散缀着与裙子同色同质地的小小花朵，如同刚刚吐蕊的幼小雏菊，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新，裙摆散散地打着褶皱，整条裙子的颜色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绿，干净，清新，不染纤尘的雅致。陆璃惊喜地推开门，抚着裙子上的小小花蕾，问展皓：“哥，这条裙子哪儿来的？”

展皓抱着手臂站在镜边，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早就挂在你衣橱里了，都没发现？”

陆璃咬着唇：“昨晚跟妈妈聊了好久，回屋之后洗了澡就睡觉了……”她应该记得的，每次回国，展皓都会提前一天把事先设计剪裁好的新衣放在她衣橱，而她也应该在第一时间把这些衣裙拿出来，试穿一圈，然后换上最喜欢的那件穿去给他看。这是他们俩之间心照不宣的小默契，可是这次她竟然忘了。

展皓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转个圈看看，一面仿佛浑不在意的笑着问：“昨晚睡得还好？”

陆璃点点头：“跟妈妈聊完天就有些困了……”

展皓看着她略显浮肿的眼，以及眼睛里淡淡的红血丝，半开玩笑地说：“是聊得累了，还是哭得累了？”

陆璃一听他这么问，反射性地伸手捂眼，换来展皓一声低笑，握住她的手把人往外领：“傻丫头。快走吧，妈已经让厨房准备好早餐了，你那份给你装在饭盒里，路上吃。”

陆璃跟着他走下楼梯，一面还为自己眼睛的轻微浮肿耿耿于怀：“哥，是不是挺明显的？”

展皓从管家手里接过饭盒，臂弯挂着两人的外套，头也不回拉着她一路往后院走：“放心吧，除了我跟妈，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

银色迈巴赫驶入主干道，展皓按下一个按钮，车窗的玻璃徐徐升起：“别发呆了，先吃早餐。”

陆璃握着保温杯，喝了一口滋味香醇的豆浆，又咬了一口内陷磨得很细的豆沙包，嚼了几口咽下肚，才缓缓地说：“哥，我有点紧张。”

展皓嘴角噙笑，看着车子前方说：“先别琢磨那些用不着的，乖乖把早餐吃完。”

陆璃闷不吭声地吃完一个豆沙包，嘴唇刚张开，就见展皓目不斜视地说：“一个不行，至少再吃一个，旁边那个格子里是妈特意让李嫂给你留的茶叶蛋。”

展家这些哥兄弟里面，其他几个堂哥堂弟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唯独展皓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可是家里人都知道，展家年轻一辈里，最惹不得的就是这个一天到晚都笑呵呵，看着特别好说话的展皓。陆璃要是敢说不吃，他绝对有一百零一种方法让她心甘情愿地把整盒早餐都吃进肚，所以陆璃只能在车子没有抵达目的地之前飞快地往嘴巴里塞食物。最后车子在展皓公司停车场停妥时，陆璃刚好喝完保温杯里最后一口豆浆，皱着一张小脸儿揉肚子：“哥，都怪你让我吃这么多。会还没开始呢我都有点头晕了。”

展皓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绕到另一边，牵着她的手下车，一边摁着手里的遥控器把车子锁好：“工作室在十八层，坐电梯也要走十来分钟呢，我那个办公室也很大，足够地方让你溜达消食儿的。”

陆璃哀怨地被他一路牵着走，从办公楼一层大厅的玻璃门瞥了眼自己的小肚子，好在展皓没强迫她把整盒早餐都吃完，不然小肚子真要鼓起来了。

两人一路乘电梯抵达位于大楼18层的工作室，陆璃一进办公室，就冲到放文件的柜子前，头也不回地朝展皓伸手：“哥，钥匙。”

展皓朝一路小跑跟过来的助理低声吩咐两声，在助理揶揄的目光中一脚带上门，无奈地叫陆璃：“这会儿又不紧张了？先别研究那些东西了，不想再看看稍后可能会用到的资料了？”

有这个时间，她情愿多看看过去这小半年展皓又设计出了哪些经典款式，获了哪些业内大奖，还有他一时兴之所至，信笔涂鸦出来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展皓自己并不在意，一直都是手底下人帮着整理、存档，锁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玻璃柜子里。陆璃扭过脸，撇了撇嘴：“之前你不是把全部资料线上传给过我，早都倒背如流了。”说着，陆璃转过身，倒背着手看向他：“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认识宋枫露。真让我帮忙设计婚纱，还不如让我琢磨怎么帮你把公司上市更快些。”

门外响起两声怯怯的敲门声，展皓拉开门，从对方手里接过两杯热饮，端着托盘走到陆璃跟前，含笑说：“知道我们家小璃最厉害。不过你哥这个小破公司，开这几个人的薪水都很勉强了，可不敢琢磨上市的事儿。”

陆璃接过他手里的蜂蜜柚子茶，朝他皱了皱鼻子：“你还当我是小时候，尽拿这些话诓我。这整栋楼都是你的，还装什么可——”

“嘘……”展皓伸出食指挡着她的唇，黢黑的眸子里闪耀着调皮的光：“小点儿声，被那些人听到又该跟我嚷嚷涨工资了。”

陆璃“噗嗤”一声笑出来：“就知道耍宝！”

展皓一脸正色道：“可不是么，你不知道你不在国内这几年，你哥这日子过得多惨。”一边说着，展皓伸手捋了捋她颊边的发，眼含笑意说：“而且这整栋楼，也不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挣下来的，爸留下的资产，这几年又有你帮着打理，我就是一整天混吃混喝只知道花家里钱的二世祖。”

陆璃拧起眉毛看他：“哥哥不要总是这么说自己。家里人都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又做得那么好，我一直都以有一个这样的哥哥感到自豪。”

“……是嘛。”展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许久，才这样说了一句，不像问话，自然也不是应答。反倒把陆璃看得十分不自在，末了只能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门外这次传来的敲门声显得正式许多：“boss，宋小姐到了。”

“知道了。”展皓应了一声，几口喝掉杯子里的咖啡，接过陆璃手里的杯子，牵着她的手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就座的人不多，除了传闻中精明美艳的宋枫露，之前帮忙端茶递水的年轻助理，以及另外一名设计师，还有一个人，是展皓和陆璃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出现的，宋枫城。

宋枫露早在展皓领着陆璃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的一瞬间，就站起身，双手交握着走上前，朝展皓伸出手，涂着浅咖色眼影的大眼颇具风情地微微眯起：“这次能请到展先生为我设计婚纱以及婚礼用的中式礼服，真是我的荣幸。”

展皓左手端着杯子，右手牵着陆璃的手，眼下根本没法儿腾出手来跟人握手。陆璃见状连忙把自己的手往外撤，将将松脱一个指尖，整只手连同手腕被展皓更加用力地握住。

宋枫露见此，目光稍移，微微笑着打量陆璃，展皓把杯子放在会议桌上，一边出声道：“宋小姐太客气了，您的弟弟跟我哥那么好的交情，帮忙设计两件衣服也是我份内的事。”说到这，才松开陆璃的手，手臂环过她的肩，把人往前推了推：“这是陆璃。她之前一直在Y国念书，这次有关宋小姐的婚纱设计，她也帮忙出了几个很不错的点子。”

展皓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答应设计婚纱的初衷，是源自宋枫城和展劲的老交情而非其他；又按照陆璃的意愿，把她当着几人的面推到最前面。无论宋枫露想还是不想，出于礼貌，多少都得问候一二了。

果然，宋枫露闻言，朝陆璃礼貌地露齿一笑，温和地问：“从前隐约听人提起展过，陆小姐是……展先生的表妹？”

陆璃浅笑着点点头，朝她伸出手：“宋小姐，幸会。”

宋枫露优雅地递出指尖，轻轻一握，又很快地收回手，看着展皓：“听展先生的意思，这次的婚纱应该很有看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一边说一边略显激动地耸了耸肩。

展皓朝一旁的座位伸了伸手：“宋小姐请坐。”一边朝自始至终都安然坐在一边的宋枫城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宋先生也过来了？”

不同于头天晚上在慈善晚宴一丝不苟的正装打扮，宋枫城今天穿着白色Polo衫，卡其色休闲裤，鼻梁上依旧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仿佛刚从高尔夫球场运动回来。他朝展皓微一颔首，细长的眸子便又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的陆璃：“陆小姐今天……很漂亮。”

陆璃淡淡一笑，仿佛一点不吃惊会在这里遇到对方：“好巧。”

宋枫露一撩肩头的卷发，目光飞快在这两人之间走个来回，说：“枫城，你跟陆小姐……”

宋枫城语调平淡地解释：“昨晚那个慈善晚会，陆小姐就是拍下我第一支舞的人。”

宋枫露大眼微眯，笑了笑道：“那是真够巧的。我听刚才展先生的意思，陆小姐好像也是才从国外回来。”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带上，一室宁静，偌大的空间里漂浮着淡淡的蜂蜜香气。陆璃挨着展皓坐下来，微笑着回答：“是。昨天傍晚刚下飞机。”

宋枫露笑着扫视陆璃身上的裙装：“陆小姐身上这条裙子可真是别致。颜色鲜亮，款式也很新颖，该不会是……出自展先生之手吧？”

陆璃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把目光投向展皓。展皓翻开手里的册子，微微笑着抬起头：“宋小姐谬赞。”宋枫露原本仿佛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哪知展皓把图册翻开到其中一页，在桌上转个圈，径直推到她面前，宋枫蔷甫一低头，直接就闭了嘴。

过了大约两三秒，宋枫露才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和赞叹，一迭声地夸赞：“太漂亮了，这真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婚纱。这件中式的礼服也好美！”

“婚纱大约后天晚上能到本市，中式礼服可能还要多等几天，上面的图案都是人工绣制的。”展皓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赞美，平淡地解释道。

宋枫露连连点头，美目流盼，唇角高高弯起：“展先生，我很满意您这次的作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能不能邀请您每季都为我设计几套裙装？”

展皓从她手里拿过图册，朝坐在另一边的设计师歪了歪头：“Aris，给宋小姐看一下咱们这边秋季的新款。”

宋枫露从年轻男子手里接过图册，翻了几页，很快便再度抬头，恳切地看着展皓：“确实很漂亮。我也知道，展先生的公司已经在全国开了五家服装店，上个月本市还开了第一家定制服装店。您手下的这些员工确实很优秀，只是展先生您设计衣服的个人风格我非常欣赏，不知道能不能……”

展皓眯起眼，嘴角勾着一抹笑：“宋小姐，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这个人设计东西，一向都是心血来潮。要是客户规定让我一个月设计几件，很可能到了规定日期，我连一片裙角都画不出来。”一边说着，展皓拿起手边的蜂蜜柚子茶，轻啜一口，又接着道：“不过，能得到宋小姐的赏识和夸奖，实在是我的荣幸，这里有我们新近开的那家定制服装店的电话，一旦店里摆出我个人设计的新品，就让他们打电话给您，您到时直接去店里看是否合心意，我让店员给您打个八折，您看怎么样？”

这一番话开端说的仿佛肆意无礼至极，可话越往后听，越让人觉得入情入理，挑不出半分不是。都说有才华的人难免恃才傲物，脾性古怪，展皓这样的说法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再加上从来没听人说过Zolanka出品的衣服可以打折的，这个优惠与其说是价格上的让步，不如说是展皓个人诚意的表现，宋枫露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故而只能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宋枫城见两人都没有再继续交谈的意思，便道：“正事谈完了，不如一起吃个午餐？”

宋枫露眼角瞥到他目光直视的方向，当即心下了然，笑着摇头说：“跟蓝晶的设计师约好了要做头发的，我可没空陪你。”

宋枫城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陆璃：“不知道陆小姐肯不肯赏光？”

陆璃微微一笑，看向展皓的侧脸：“不好意思，我跟哥哥还有家里人约好了，今天要去郊外的别墅住。”

展皓也配合地笑笑：“家庭活动，她回来之前就计划好的。宋先生想约我妹妹，看来只能改天了。”

宋家兄妹一齐起身，展皓与陆璃两人一同陪着走到外面走廊，这边宋枫露与展皓客套着，另一边宋枫城也瞄着安静站在展皓身边的陆璃，攀谈道：“陆小姐这是……到你表哥的工作室参观？”

陆璃微笑着答：“嗯。有可能接下来会到我哥这边上班。”

宋枫城灵机一动，问：“上次只聊到你之前在Y国读大学，都没来得及问你念什么专业。”

陆璃说话时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说起话来依旧惜字如金：“我读的商科。”

“听宋先生的意思，是想从我这儿挖角？”宋枫露和展皓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聊差不多了，此时两个人四只眼一齐盯着这边两个人看。展皓嘴角噙笑，看着宋枫城的目光可就有没唇边的微笑那么善意了。

宋枫城摇头直笑，双手一摊，话说的十分坦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医院工作，即便真想与令妹多些时间相处，也没办法帮她在医院安排工作啊！”说着话，看向陆璃的目光也多了两分灼热的温度：“不过我倒是确实想与陆小姐多认识认识。只是不知道陆小姐是否愿意赏光。”

陆璃微微一怔，旋即绽开一抹浅笑：“宋先生说话实在含蓄，您的意思是……想请我吃饭？”

宋枫城一个眼色递过去，一旁的宋枫露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两张大红色的烫金请柬，双手递到展皓面前：“瞧我这记性。实在是展先生设计的礼服太让人惊艳了，我都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是二位的请柬。”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抱歉地笑道：“不知道陆小姐也在，所以只带了两张请柬，是给展先生和您的女伴准备的……”

“多谢。”展皓也不做解释，朝着她露齿一笑，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全然不经意间，看人的眼光却仿佛深情至极，连宋枫蔷这样久经情场的女人都不禁看得一愣。谈了这么半天正事，也不见他给人以好颜色，没想到两张婚礼请柬倒让这位冷着脸的大牌服装设计师见了笑脸。

宋枫城又递上一张名片，陆璃刚捏住名片这头，指尖就被人轻轻攥住。陆璃下意识地抬眼看他，就见宋枫城一派镇定神色，细长的眼眸微含笑意，望着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别样的专注：“昨天实在仓促，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很高兴认识你，陆小姐。”

陆璃轻一点下颏，将指尖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目光微微下移，仿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一般，面上也显出淡淡的害羞神色：“我也是。”

一旁两人看着这一幕，宋枫露的嘴角自始至终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展皓嘴角依旧噙笑，眼色却是深不见底的晦暗凝重。

宋家兄妹走后，展皓又领着陆璃召开个小型全体员工会议，当即宣布自下周起，陆璃也会过来上班，主要负责公司财务。会后，陆璃捧着只喝了两口的柚子茶，跟在展皓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之前那位帮忙端茶倒水的男助理在得知陆璃身份后，立即乖乖交出展皓办公室所有抽屉橱柜的钥匙，又给两人杯子添了些热水，再次非常识时务地安静退了出去。

陆璃把最近半年的设计版式图册搬出来，逐一摊开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有滋有味地翻看着。房间里没有外人在，展皓眼底的那抹沉郁渐渐蔓延至眼角眉梢，抱着手臂靠在书桌边站了许久，一语不发望着陆璃白净清秀的侧颜。就见向来在外人面前以沉静大方面貌示人的女孩儿，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偶尔还发出一两声赞叹的叹息，展皓眉眼间的郁郁之色稍褪，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出从刚刚起就存在心中的疑惑：“怎么不答应他的邀约？”

她之前计划那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宋枫城比想象中还要快上钩，于她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关键时刻，偏又反其道而行之，拒绝了宋枫城的午饭邀约？

陆璃头都没抬，轻声答道：“对他那样的男人，越是不容易得到，才越能激起他的好胜心。”

这话倒说得没错。身为B市五大家之一的宋家三公子，宋氏企业龙头老大的幺子，传言宋三公子自16岁起就流连花丛，红粉无数，追女经验丰富，为人也圆滑狡诈，尽管他的本职工作是本埠第三医院的外科大夫，但是涉及家族企业管理事宜，以及几大家族之间的生意往来、利益制衡，这位宋三公子参与的也不算少。对付这样心机深沉的男人，陆璃这招以退为进倒很高明。搞明白妹妹心里的小算盘，展皓心里却没舒坦多少，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晾他多久？”

轻轻阖上面前的图册，陆璃喝了口茶，满意地溢出一声轻叹：“哥，你好厉害！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Zolanka打造成世界知名的奢侈品牌了。”

展皓看着她，目光微闪，缓声说：“我从没想过把Zolanka打造成多么厉害的品牌……”

陆璃浅笑着站起身，朝他走过去：“我知道。哥哥做事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想一大堆金钱、利益之类的东西。”

展皓还想要解释些什么，陆璃走到他跟前挽住他的手臂，仰着脸看着他，说话的语气与之前的轻松愉快全然不同，听起来仿佛轻描淡写，其实尽是山雨欲来的紧绷：“半个月后宋枫露的婚礼，我会和哥哥一起出席，在那之前，就让宋家那些人先逍遥一阵子吧。”

这个意思是，这半个月内她不会与宋枫城有任何牵扯吗？展皓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有些漫不经心的笑，还是不够啊……与他想要的答案相去很远，可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中午想吃什么，寿司、意面，还是西餐？”

两人挽着手臂走到电梯前，一提到吃的东西，多少转移了陆璃的注意力，脸上也不是之前在外人面前那副淡然却也紧绷的神情。陆璃皱了皱鼻子，一副光听听就足以让她濒临崩溃边缘的模样：“哪样都不要，就想吃家常菜。”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展皓哈哈一笑，刮了刮陆璃的鼻子：“那成，去大伯母开的私房菜。我给妈挂个电话，稍后在那边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