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宝润说。“龙总的意思是说……”
“哦,假设,咱们假设,颂猜得罪什么人,杀手撵到三江来……”
龙宝润说。此假设够大胆的,警方都没这样假设。“我胡乱说,让你们行家见笑。”
“思路很受启发。”
明天罡说。龙宝润完全收回假设,自责道:“都怪我们放大眼汤(疏忽〉,没保护好外商的安全,导致他被杀。凶手竟然有枪,还在街头开枪射击,令人震惊。”
“要怪的是我们……”
明天罡说,“罪犯使用枪支,大庭广众开枪杀人,公安部门工作没做好,有责任啊。”
“明局,有个事请你指示。”
“什么事?”“颂猜死了,怎样通知他的家属呢?”明天里第一次经历外国人在三江被杀案,不知如何处理死者。“我们是合作伙伴,人是我招来的,不幸遇害,总该向他的家人通报一下。”
龙宝润说得合乎情理。明天罡说:“我觉得此事有必要请示市政府领导,再按程序处理,向泰国驻华使馆通报。”
“好,听你的。”
“龙总,颂猜住天歌酒店,是你们公司安排的吗?”明天罡问。“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龙宝润思考后回答。“有什么特殊原因吗?”“跟我们做生意,住在公司最合适了。在他来之前,住处和办公室都为他安排好了。”
龙宝润说,“颂猜坚持住在酒店,理由是自由一些,吃住方便,只接受为他准备的办公室,我们充分尊重他的意见。”
“他也在酒店里办公?”公安局长问。“是这样,有时来公司,有时在酒店。”
龙宝润说。“他的安全问题怎么考虑的?”龙宝润说颂猜只身一人来三江,公司提出给他配保镖,被他拒绝了。“理由呢?”“自由。”
这是龙宝润第二次说到自由,以此推断颂猜是个喜欢自由的人,独来独往,图身边清静。“都怨我没坚持。”
龙宝润自责道,“他不同意配保镖,我们应派人暗中保护他,不至于……”
“你们公司谁跟他在一起时间最长呢?”明天罡问。“当然是翻译。”
“翻译是他自己找的,还是……”
龙宝润说,“公司派的,我对你们侦查员讲过。”
明天罜说:“龙总,你帮助分析一下,颂猜会遭什么人杀害?”“我还是认为,竞争对手除掉他的可能性大。”
龙宝润接下去说,“泰国的情况我们知道的很有限,或许有人蓄谋已久,撵到中国来动手?”戴涛计算颂猜在生命最后的十多分钟里走完几百米,从小餐馆出来到被害现场,要经过几家店铺。水果摊在路边,男店主是个残疾人,见有顾客,就摇着轮椅过来,热情地说:“二位师傅需要点什么?”“哦,我们是公安局的。”
刑警亮明身份,“向你了解点儿事情。”
店主望着警察。“你晚上什么时候收摊儿?”“很晚,一般在十二点钟左右。”
店主说,“买货的都是附近的居民、熟人、回头客。”
“月日晚上几点关的门?”刑警问。“那夜我一点多钟才关门。”
店主说。“在十点钟左右,你见一个外国人经过这里吗?”店主问:“泰国人?”刑警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泰国人?”店主说,“他经常携个女子来买榴莲给她吃,说他家乡泰国产的榴莲被称为水果之王,而且中国古代就有人写诗咏榴莲。”
店主惊讶泰国人中国话说得这样好,印象特别深。“还听他们说什么?”刑警问。“吟诗。”
“吟诗?”店主说他们用汉语掺杂泰语吟过诗。店主问那女人吟的什么诗,女人说咏榴莲。在他请求下,她用粉笔写在店主用来记事的黑板上。“诗还在吗?”“我没舍得擦。”
店主是诗歌爱好者,他拿出那块小黑板,称赞道,“一首好诗。”
天南何物最相思,雪样心肠玉样肌,饱极香从回处得,味尝甘到尽时知。漂亮的行草粉笔字,怪不得店主舍不得擦掉。“女子写的?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刑警问。店主吞吞吐吐地说,“翻译吧,是个翻译。”
“他们常来买水果?”“就买榴莲。”
店主强调道,“俩人一起来,准买榴莲。”
最后一次来是哪天?”刑警问。店主翻着一个脏兮兮的本子,估计是卖榴莲的记录。在他的小店里榴莲是最贵的水果,精细的店主卖出多少都有详细记录。他的目光停在某一页上,说:“号。”
“晚上几点?”“不是晚上,是下午。”
店主记录更详细。“日晚上你见到那个泰国人了吗?”刑瞀问。“月日晚上,那个泰国人一个人步行,路过小店前,用泰语打招呼。他打着饱嗝。”
店主形容道,“像鹅子叫。”
“他一个人?”店主说他一个人,还说泰国人打饱嗝姿势也像鹅子。“没什么人跟着他?”“没有。”
“见面你们谈些什么?”刑警问。颂猜问他是不是三江的老户?店主说上找三辈都是本地土生土长。颂猜问他老辈还有什么人健在?店主告诉他,爷爷早过世了,父母死于一场车祸,他也在那次车祸中失去双腿。“他还问些什么?”刑警问。“问得怪怪的,”店主至今也觉得奇怪,“他问听没听说过刘和尚这个人。”
刘和尚?“我说没听说过。”
店主说他听后很失望的样子,“一个泰国人,问—个中国人的名字,刘和尚?肯定跟庙有关。解放后三江没剩几座庙,文化大革命,时扫四旧,,连庙的废墟都彻底毁掉了。”
“还问你什么?”刑警问。“问三江市以前是不是叫亮子里。”
店主感慨道,“他对三江比我熟悉,这个外国人邪门了。”
刑警结束小食杂店的走访,往前走,是家干果摊儿,笸箩里装着榛子、松子、核桃、杏仁……一个女摊主见刑警走过来,扯着嗓子喊:“新进的水漏榛子!”水漏榛子在这一带很有名,还有落地香榛子、榛子王……也有美国大擦子。“随便尝,先尝后买,不买没关系。”
女摊主真把刑警当顾客了,不停地推销货物。“老板,我们是……”
刑警说明身份,问,“月日晚上十点你刑警见没戏,刚要走,女摊主叫住他们,说:“你们是不是要了解那个外国小老头?”在她眼里五十多岁的颂猜是个老头,用小来修饰,是说年纪不很大的老头。刑警停下来,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他找过我二大爷。”
女摊主说。“你二大爷是谁?”“许福贵。”
女摊主说。“我二大爷今年岁,耳不聋眼不花,过去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女摊主说这就是颂猜找她二大爷的理由。刑警觉得问下情况也好,女摊主说她二大爷去了泰安走亲戚,下个月才能回来。收摊没有?那天我有事一天没出摊。”
女摊主说噢。”
白狼山脚下的荒草中,出现一辆被丢弃的灰色新宝来,专案组命令罗红泥带人赶过去。巡警已在现场,车门开着,车内空无一人,这辆车竟然和陈宝元的车一模一样,不难判断,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是此车而非彼车。“是它吗?”巡警问。“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辆车。”
罗红泥肯定道。接的警,他们移交给刑赘,报案人坐在警车上,巡蝥叫他下来,交给刑警,说:“罗队,他报的案。”
巡警走后,罗红泥问清报案人姓名后,问:“金师傅,你是怎么发现这辆车的?”金师傅是养鹿户,一只鹿越墙逃跑,他找鹿时遇见这辆车,于是报了案。“你见到时,车门开着吗?”刑警问。“门开着。”
金师傅做过联防队员,知道保护现场,“我只站在车前往里瞅瞅,什么都没碰。”
青草很深,也没路通到这里,车子拉荒开过来,现场离公路至少有三四公里。被车轮胎轧倒的蒿草已经直起腰,以此判断,车丢到这里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三天前三江地区降了一场大雨,车辙脚印等痕迹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报告明局……”
罗红泥向专案组做了汇报。明天罡马上派人去勘查现场,指示罗红泥详细勘査那辆车,寻找破案线索。在轿车内侧窗玻璃上找到一枚指纹。后备箱、座椅上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应该是弃车后清理过,加之经过几天的风吹雨打。忽然,悬挂在窗前的小饰物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这是手工制作的小荷包,靠近它有股浓烈的香味,牡丹图案中有两个字母:八?瞀方分析,这就是嫌疑人在月日制造血案时使用的车,交警部门给出是辆套牌车的结论。杀手驾驶套牌车作案后丢弃。这辆车很新,显然刚刚购买不久,如果是在三江市汽车销售公司、车行购买的,有可能查到。更直接的査找方法是找车主。小荷包上的这两个字母成为警方寻找该车主的突破口。专案组专门召开会议,研究这两个字母。“如果是一个词汇,应该是爱你。”
“如果是一个名字,应该是安妮等类似拼写的名字。”
“如果是英文,可能是某个词组的字头。”
一切都是如果,难以确定。“我建议把这个信物一一姑且就叫它信物对外公布。”
罗红泥提出建议,大家一致赞成。两天后,寻车主的启事出现在三江各家媒体上。很快,一个女子来到专案组,问谁是罗警官。“我是,你是?”罗聱官问。“在报纸上看到你们的启事,联系电话是罗警官。”
女子肯定地说,“你们发现的那辆车是我男朋友的。”
车主找上门来,令刑警异常兴奋。“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安泥。”
女子说,“那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里边装着香草。”
“你男朋友怎么不来认领自己的车?”刑警问。“他不敢。”
“为什么?”刑警问。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却问:“警官同志,问个事儿。”
“说吧。”
“假如我男朋友的车给犯罪分子偷去作案,像杀人什么的,他犯不犯法啊?”“你男朋友丢车为什么不来报案?”刑警反问道。“他从黑市买的车牌子……”
女子道出实情。“使用套牌违法的问题我们先放一边,先解决案子的问题。”
罗红泥说,“你把你的男朋友叫来,我们跟他谈谈。”
“谈?不是诱捕他?”罗红泥跟她解释了一番。于是她打手机道:“是我,猫!我在刑赘队……问啦,没你的事儿,赶快过来吧。”
刑警望着她。“马上就过来。”
女子放下电话说。等她男朋友过来的时候,罗红泥,问:“你绣的字母八!是什么意思?”“我男朋友的名字,还有一层意思,”女子略带羞涩,“爱你!”“噢,是这样。”
刑警释然,分析没偏差。安泥进来时刑瞀全都愕然--个鬓角花白的男人站在大家面前。“他是我的男朋友,安泥。”
谁见了他们的关系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女子跟这个男人年龄差了几十岁,最容易让人想到傍大款。“我错啦,为逃费使用套牌车,我是李鬼。”
安泥态度十分诚恳。罗红泥说,“套牌车的事先不谈,说说你的车吧。”
“我开车和猫……”
安泥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猫是她的名字,或许是昵称,“去餐馆宵夜,把车丢啦。”
“几号?在哪个餐馆?”刑警问。“号,在大连湾。”
“车停放在哪儿?锁好车门了吗?”“餐馆门前,”安泥后悔不迭道,“我忘记锁车,连钥匙都未拔掉,进了餐馆才想起忘记锁车,转身回去,车就不见啦,前后也就三五分钟时间。”
“你没报案?”“没敢,这不是理亏嘛……”
安泥说。四专案组午后三点钟召开碰头会,各组汇报走访情况。“各组先汇报情况,然后再讨论。”
主持会议的明天罡说,“欧阳,你先讲吧。”
“我们组的任务是了解颂猜的情况,到龙飞房地产公司,总经理龙宝润做了介绍……”
欧阳志学讲了走访情况:颂猜办公地点有两个,龙飞大厦第二十层和天歌酒店房间。颂猜大部分时间在天歌酒店,有时也去白狼山建筑工地,活动范围在这三个点之内,接触的人不多,公司办公室主任郭宇时常到酒店看望,关心他的食宿;外出坐龙总的车子,司机邓学武接送他;经常跟他在一起的人是翻译,叫温暖。他说,“我们发现一个疑点,过会儿再说。”
“好,罗红泥讲吧。”
明天罡说。“我们组负责找车,是这样……我们走访的情况就是这些。”
罗红泥说。“戴涛,你们组。”
“我们组在命案现场周围寻找新的目击者,从颂猜那晚吃饭的荞面馀铬馆开始走访。崔老板讲了经常来她这里吃饭的颂猜……”
戴涛从崔老板讲到食杂店主、干果女摊主整个走访过程。“翁力,讲讲你们组的情况。”
明天罡说。“我们找枪……”
翁力讲了走访丢枪者马光辉的经过,最后说,“讨论时我还要详细说,马光辉有戏。”
“有戏?”明天罡问。“是,有戏。”
翁力肯定道。“有戏,一会儿你就先说。”
明天罡做了小结,说各组按专案组的部署,工作很有成效,同志们辛苦了,会议往下进行,“翁力,说说你的戏吧。”
“我们找到丢枪的马光辉,说到我们推断是支聱枪射杀颂猜时,他却这样说,一定是我丢的那支枪。”
翁力说。“他说得那样肯定吗?”有人问。“肯定,而且还说,隐藏七年,天,终于露面。”
翁力解释这句话,“马光辉丢枪七年,所以他说天。”
“他认为他丢的枪未流到外地,藏匿在三江,是这个意思吧?”“是,七年里马光辉一直在暗暗寻找那支枪。”
翁力说,“他似乎清楚枪在什么人手里。”
“是不是考虑并案?”有人建议道。明天罡问欧阳志学:“欧阳,你的意见呢?”支队长欧阳志学说:“警枪射杀了颂猜,丢枪人马光辉又是那样肯定是他丢的那支枪,具备并案的条件,顺着枪的线索找下去,可能能找到凶手。只是目前看,枪的线索不清晰,并案的时机还不太成熟。枪的线索要紧紧抓住,马光辉一定还有没有说出的东西……两案暂时不并。”
“翁力你的意见呢?”明天罡问。“我同意欧队的意见,案子暂不并,抓住枪的线索,一旦突破,枪杀颂猜案将随之突破。”
翁力又补充了一句,“马光辉的确有戏!”明天罡做了安排,他说:“翁力你下步工作,抓住丢枪这条线索,接触马光辉,做他的工作,争取他的配合,尽快弄清枪落在什么人手里。具体行动方案待我跟欧阳商量后决定。”
“是。”
“红泥,讲讲你对车的看法吧?”明天罡说。“出现在命案现场的车找到了,线索也到了头,丢车的大连湾酒店保安予以证实,基本可以排除安泥的嫌疑。偷车人是凶手或者是同伙无疑,”罗红泥说,“如果继续追车的线索,寻找偷车人则是重点。但是不同于查找盗抢机动车团伙,能够有多个环节可找到他们的踪影,寻找一个顺手牵羊的杀手,难度很大。”
“你有什么想法?”明天罡问。“放弃以车找人……”
罗红泥认为找凶手使用车辆到此为止,毫无目标去找一个盗车的人,费时费力。大家讨论了一下,认为这辆车出现在命案现场,找到它未料到是辆被盗的套牌车,对破案价值不大,只是找到一辆现场作案工具的车罢了。“寻车可以到此。”
明天罡转向戴涛,“你们组……”
“有个疑点。”
戴涛走访时发现,颂猜的中国话说得相当有水平,而且对三江的风土人情很了解,“他俨然是个老东北人,像在此地长期生活过。”
这个疑问引发刑警的想象和猜测,如果说一个外国人学会汉语不奇怪,熟悉东北的风土人情可通过影视文学作品等了解,那他是如何熟悉三江地区的呢?“也许过去他在我们这里生活过。”
“怎么可能呢?他是泰国人,没听说三江地区有泰国人居住,泰裔的人也没有。”
“他的父辈或爷辈……”
“颂猜又不是山东人,闯关东。”
戴涛说:“他向人打听过老爷庙,问一个叫刘和尚的人。”
刘和尚?明天罡记忆中有这么个人,是早年三江地区的一个人物,县志上有记载。他问:“颂猜向谁打听此人?”“一个上年纪的人,叫许福贵。”
戴涛说。“你们见到这个许福贵没有?”明天罡问。“没有,他的亲戚说他去泰安串门,过几天回来。”
戴涛说。明天罡觉得这是一条新线索,对了解颂猜很重要,命戴涛找到许福贵,问清颂猜都问些什么。最后,欧阳志学说在颂猜住的天歌酒店房间,发现衣橱里有野外探险使用的东西。“他有这个爱好?”有人疑惑道。大家觉得不可思议,一来与颂猜的身份不符,白狼山悬崖峭壁不多,攀登用不上这些东西。“有其他用途吧?”刑警小韩道。“我看没什么用处,总不至于用它去攀登脚手架吧?”“这些东西做什么用顺便查査,不做重点。”
明天罡思量后说,“下一步必须接触翻译温暖了,她在颂猜身边时间最多,显然知道颂猜的事情最多,之所以把她放在后边来走访,遵循先外围的原则。欧阳,你安排。”
“罗红泥,任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