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仙子

梦里蘼芜［1］青一剪［2］。玉郎［3］经岁音书远［4］。暗钟［5］明月不归来，梁上燕。轻罗扇［6］。好风又［7］落桃花片。

【注释】

［1］蘼芜：一种香草。多用来比喻夫妻分离。

［2］一剪：一枝。

［3］玉郎：诗词中常用来表示对丈夫或情人的爱称。

［4］远：也作“断”。

［5］暗钟：晚钟。

［6］轻罗扇：质地轻薄的丝织品所制的扇子，女子夏日所用。轻罗，也作“生罗”。

［7］又：也作“吹”。

【赏析】

蘼芜这一香草，向来同女子凄苦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这是被抛弃者的不甘；“相逢咏蘼芜，辞宠悲团扇”（谢朓《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诗》），这是被遗忘者的凄楚。情人一去，音信渺茫，桃花落尽，柳絮翻飞，犹自未归，等待闺中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呢？梦里一翦蘼芜，如何不叫她心痛！秋后的团扇，或许就是她的归宿。词写闺中人内心的惆怅寂寞，哀怨而不失凄厉，多檃栝前人语句而又明白如话。

又

渌水亭［1］秋夜

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2］金波［3］碎。好天良夜酒盈尊，心自醉。愁难睡。西南月落城乌起。

【注释】

［1］渌水亭：是纳兰性德与朋友们的雅聚之所，为一傍水建筑，具体地点待考。

［2］蹙损：指眉头皱缩。形容忧伤至极。

［3］金波：月亮照在水波上映出的闪亮之光。

【赏析】

天是好天，夜是良夜，景是美景，酒是美酒，词人却愁闷难眠，听西风缠绵了一宿，直至寒月下坠而城乌惊起。他究竟为何而愁呢？

又

月落城乌啼未了。起来翻为无眠早。薄霜庭院怯生衣［1］，心悄悄。红阑绕。此情待共谁人晓？

【注释】

［1］生衣：夏衣。王建《秋日后》：“立秋日后无多愁，渐觉生衣不著身。”

【赏析】

月落乌啼，夜来无眠。清晨早起，足履薄霜。凉意袭来，词人也觉得夏衣不合时宜了。季节将换，使他若有所失。倚遍阑干，心中的愁苦却找不到人倾诉。

又

好在［1］软绡［2］红泪积。漏痕［3］斜罥［4］菱丝碧［5］。古钗［6］封寄玉关［7］秋，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鸳鸯头不白。

【注释】

［1］好在：依然。

［2］软绡：棉软轻薄的丝织品。即轻纱。

［3］漏痕：即书法术语“屋漏痕”，笔法凝重且自然，如屋壁间之雨水漏痕。

［4］罥：挂。

［5］菱丝碧：书写用之帛。

［6］古钗：书法术语，形容书写浑厚有力的样子。

［7］玉关：玉门关，泛指边塞之地。

【赏析】

《昭代词选》曾有副题“古意”，则当拟古之作。揣摩词意，或是从《上邪》等脱化而来。“不信鸳鸯不白头”，是海枯石烂、此心永恒的誓言。这誓言似屋漏之痕，似古钗之态，一挥而成。有了这样的决心，春风不度的玉门关也在咫尺之间，伸手可以触及，那还有什么障碍能够隔断他们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