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嵌入婚姻的刺儿(1)
望着一张婴儿照片的丁晓琴,完全超出王莎莎的预料,没惊喜热泪盈眶,显得很平静,仔细地端详。
“嘴像我。”丁晓琴自言自语,她在寻找与自己长得像的地方,她把照片上的女孩儿当成女儿,把自己当成女孩儿的妈,母女连像也是自然的事。
“她有一颗泪眼痣?月科里好像没有哇。”丁晓琴找出了一点儿破绽。
“那时她小,你没在意吧。”王莎莎说,她只能如此解释。
丁晓琴对女医生的解释没产生怀疑,注意力仍然在照片的女儿身上,她问:“叫什么名?”
“方静。”
“姓方?”
“姓方。”
“哦,静静。”丁晓琴对着照片嘟囔一句。
王莎莎一旁注意观察丁晓琴的表情,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她本人对丁晓琴没任何想法,一切都在为刘海蓉做事。
“我走啦。”丁晓琴放下照片,说,“去长途客运站,还有一趟汽车能赶上。”
丁晓琴没要求带走照片,又使王莎莎没想到。
丁晓琴放下照片就像看了别人的东西,不舍的目光中夹杂着喜欢,她走出去,也没回头看一眼照片。
“我给你打车。”王莎莎叫出租车,被丁晓琴谢绝。
“我到商店买盆塑料花,然后再去长途客运站。”丁晓琴说。
王莎莎听得清清楚楚,丁晓琴要买塑料花。
“有鲜花,买塑料花干吗?”
“新鲜,塑料花好看。”丁晓琴说,“再说乡下人谁会养真花啊。”她走出几步,回头撇下句话:“不好养活。”
买塑料花这一话题半个小时候在“山上屋”茶楼茶桌上延续。
“她说买盆塑料花带回乡下。”王莎莎说。
刘海蓉脸上浓厚的愁绪淡薄了一些,但还没完全消退。
“她离开了,一天的云彩都散了。”
“丁晓琴说不定哪一天再刮回来,再下雨。”刘海蓉说,她的忧心未除。
“我以为她一定要带走照片。”王莎莎说,她将那张曾当作蓬蓬的女孩照片给刘海蓉。“看后就放下。”
“也许,她狠心不再见蓬蓬。”刘海蓉说,“想彻底忘记她。”
茶汤很浓,也很苦,刘海蓉的心里苦涩。
计划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是在春雨绵绵的夜晚。
诊所那间泡着与生命有关部件的屋子,她们谈了一次至关重要的生命制造的话题。
“试管婴儿……”刘海蓉向表姐咨询这方面的问题,“是怎么回事?”
王莎莎为几对夫妇成功地做过试管婴儿,她通俗易懂地讲解试管婴儿,她边讲边猜测刘海蓉的来意。
“你们俩有做试管婴儿的打算?”王莎莎问。
王莎莎了解表妹表妹夫的生育情况,他们一直在她这里接受治疗。刘海蓉的情况还好,基本上可以受孕,申同辉的情况还没太大的改观,还需一段治疗过程。
刘海蓉点头:“是。”
“目前还不成。”
刘海蓉望着王莎莎,用眼睛探求原因。
“是这样,”王莎莎双重身份,既是医生又表姐。
从医生的角度讲她面对的是患者,从亲戚的角度她是表姐,她把申同辉的情况还是说得比较轻,尽可能让表妹接受。她说,“同辉需要继续治疗,密度还是不够,不过正朝好的方向发展。”
刘海蓉的目光向房门飘扬一下。
“没人打扰我们。”王莎莎说。
“那个保姆?”刘海蓉进来时,见丁晓琴有些内容的眼神望着自己。
“丁晓琴她没问题。”
至此,刘海蓉知道那个保姆叫丁晓琴。
“表姐,不是同辉。”
王莎莎听到她说的话,一愣。
“我不是和同辉做试管婴儿。”刘海蓉说。
“和谁?”
“你是我最亲的人……表姐,我有一个情人,相爱几年……”刘海蓉对王莎莎道出自己的隐私。
“因为性生活不和谐不如意,才找情人的?”
“不全是,我和他是小学同学。”
“青梅竹马。”
“我们是邻居,一起长大,他爸是镇委书记……”
王莎莎注意到,刘海蓉讲述始终用“他”,而没提到“他”的名字。
“我们想要一个结果。”
“孩子。”
“一个孩子。”
“你怀孕后什么都暴露了。”
“我不能怀孕……”
“你不怀孕,你们那个果怎么结?”
“这就是我来找表姐你这位妇产科专家的原因。”
“借腹生子。”王莎莎明白了表妹的意思。
“不知是否可行?”
“技术上没问题,国外也有成功的范例,我没做过,但我可以试一试。”
“我们寄希望于此方法。”
王莎莎问:“腹的问题?”
“还没想到这一步。”刘海蓉面现出难色,“我寻思过,不好办的就是到哪儿去借腹,谁肯啊!”
王莎莎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一个人,说:“人不是现成的吗?”
“谁?”
“丁晓琴。”
“你家的保姆?”
“她再合适不过。”
王莎莎对刘海蓉说了丁晓琴的身世。
“真是天意,竟有这么一个渴望要怀孕而证明自己的人,又在你家,将来做起来也方便。”
“同辉呢?”王莎莎说。
此事一旦开始,申同辉是不可逾越的,回避他是不可能的。
“隐瞒下去。”
“怀孕期间可隐瞒,孩子要出生要长大,你把孩子放在哪儿养育?”王莎莎问到一个很实际问题。
林松还早想好了这个问题,也对刘海蓉讲了,于是王莎莎向刘海蓉复述了他的计划……
王莎莎和刘海蓉离开“山上屋”茶楼,夕阳正光临这座城市。
她们面前的街,车流人流水般地涌动,多少故事在流泻里发生,哪一个你知道,哪一个你就不知道。
从轿车的窗口望九号别墅需仰视,时间一长脖子就发酸,于成不得不变换坐姿来调解视角,有时他摇晃脖子。连日来,只见一个男人走进去再没走出来。
这个男人是铁子,盯梢者于成不认得铁子。
铁子是开着一辆白色丰田来的,车子沿侧路可直接开到九号别墅前,他不知为什么将车停在别墅下,即平常主人打出租车回来停车的位置,然后他徒步爬石板台阶,站在铁大门前转身向下莫名其妙地张望。
“他一定看见了我的车。”于成心想。
铁子的目光如把梳子,将他视野内的景物梳了一遍,于成和他的轿车自然被梳过,没引起铁子特别注意,别墅区停车场上昼夜总有车子停,总有车子开走。
车子里的于成注视铁子,发现铁子下台阶步履有特点,先迈右腿向下走一级,左腿跟下来,然后还是先迈右腿再向下走一级,左腿跟下来,十几级台阶铁子就这样走下来。
于成判断错了,铁子钻进汽车并没开走,而是掉头沿侧路直接开到九号别墅大门前,用自带的钥匙开开大的门,开车进了院。
“崔总……”于成把最新的发现报告给崔振海。
崔振海问:“以前从来没发现这个男人进九号别墅?”
“没有。”
崔振海下令:“于成你守在那儿,直到那个男人出来,然后跟上他,弄清他是什么人。”
于成不走样地执行崔振海的命令,一直守着九号别墅。
“他不会死在里边吧?”于成恨骂道。
昨夜,崔振海打来电话,指示他明天再守一个上午,那个男人还不出来就撤回不守了。
早晨的九号别墅,与昨天傍晚的九号别墅没什么不同,铁大门紧闭,没见半个人影儿,今天近午九号别墅与昨天近午的九号别墅开始也一样,没动静。
就在于成准备撤走,九号别墅的铁大门熟透的石榴似地裂开嘴,越来越大,于成看见推开的铁子,看见停在院子里的白色丰田,看见阿霞抱着蓬蓬上了汽车。
“上了汽车?”在巨眼水业大厦里,摇控指挥的崔振海接电话。
高昂端起的茶杯停在嘴边,看着崔振海。
“跟上他们,弄清他们去哪儿。”
崔振海放下电话,说:“保姆抱着那个女孩,坐着一个男人开的车子离开了九号别墅,我叫于成盯住他们。”
“离开九号别墅,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还是……”高昂狐疑。
“逃离九号别墅倒不像,即便逃离可以选择夜间,干吗在人多眼杂的晌午?”崔振海说,“但是,九号别墅里的人倾巢出动,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他们在谈了一阵九号别墅后,接续到先前被于成电话打断的话题上,崔振海说:“申同辉确实有生殖方面的缺陷。”
“本来他们夫妇都有,后来经治疗刘海蓉好了,申同辉没治好。”高昂说他的调查结果,“申同辉当兵一次拉练,趴冰卧雪的落下了病……”
“彻底废啦?”
“知情人说,事儿还能做,结瓜结果还很难。”
“为你提供情报的人是否可靠?”崔振海问。
“非常可靠,为弄清申同辉两口子的隐私……”
“二弟看出你下了很大的功夫。”崔振海赞赏地说,“女孩子不是申同辉的,那么是谁和刘海蓉生的呢?”
“我倒另有看法。”
“喔?”
“女孩子也不是刘海蓉生的。”高昂说,他讲出道理:“近年来,刘海蓉一直担任部门的领导职务,她要是怀孕、生孩子,单位谁会不知道呢。查了,没人知道,再者说她丈夫怎会不知道妻子怀孕……”
“刘海蓉与女孩子不是母女的话,我们白忙活啦。”
“我觉得刘海蓉和女孩子之间还有戏……”
崔振海同高昂一个午间没离开巨眼水业大厦,一边谈一边等候于成的消息。
于成跟上那辆白色丰田,驶过三条街,停在一家区级妇幼保健院,他在想是下车还是不下车?
“可能是那个女孩病了。”于成做出如此判断后,决定留在车上。
时间不长,比于成猜测的还要短,铁子同阿霞抱着孩子出来,上车,沿原路返回。
于成跟到寿星山,见目标进了九号别墅。
“崔总,他们又回到了九号别墅。”于成将情况及时报告给崔振海。
“你回来吧。”崔振海说。
于成驾车在一条狭窄街上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个夏天的下午,于成鬼使神差地被那个行走的女人背影所吸引,十几分钟后,他将以特别的方式与这个女人相识。
手捧塑料花的丁晓琴向长途客运站走去,十分钟后发生的交通事故。她现在还一点儿不知道,没任何负担地往轻松的地方想,虽然抱着不见到孩子不回家的决心来市里,终了也没看到孩子真人。
她看完照片她想开了,看到真人又怎么样,孩子现在是人家的,既不能要回来,又不能带走,看见啦生离死别的更揪心,忍过这一阵子,到时候忘记也彻底,省得牵肠挂肚。
越想心里越宽敞明亮,丁晓琴愉快的心情像那天午后的天气,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她高兴就哼哼一首苦涩的民间小调儿,词是从歌谣移植过来的:
小白菜
遍地黄
两三岁上没了娘
跟着爹爹还好过
就怕爹爹娶后娘
娶了后娘三年整
有了……
哐当一声,丁晓琴没唱出“弟弟”两字,觉得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身子腾空而起后摔下,塑料花飞起来……头脑一直清醒,痛觉从腿部滚向心口,周身因疼痛而颤抖。
于成开车撞伤了行人丁晓琴。
“伤你哪儿啦?”于成走过来,半蹲下身子问。
“腿……我腿不敢动弹。”丁晓琴说。
于成伸手慢慢撩起她的裤脚,小腿丰盈而饱满。他的两眼像一只蚊子叮上去。
“我们去医院。”于成目光从白皙处飞开,落在敞开的两片衣襟坦露的地方,淡粉色的绸衫凸现出诱人东西的边缘。他问她:“疼吧?”
“嗯呐。”她点下头,把呻吟憋在心里。
于成通过她额头豆粒大的汗珠短线似地滴落,推断她一定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