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是个好场子
张蕴钰在敦煌组织了一支20多人的精干队伍,带了8辆车,携带了可用10天的各类物资和一部电台,带着一张沙俄测绘出的新疆地形图,于1958年12月24日晨,顶着漫天风沙,经玉门关向西而去,一头扎进了罗布泊。
这是一片千古死寂的茫茫荒原,没有人烟,没有生命,只有海浪般连绵起伏的沙丘,寸草不生的砾漠,千姿百态的雅丹地貌,清冷沉寂的古老废墟……在这片荒漠的中心地带,便是消失了两千多年的楼兰王国的遗迹。近代西方探险家来过这里后,发出了这样的悲叹:“可怕!这里不是生物所能插足的地方,而是死亡的大海,可怕的死亡之海!”
小分队摸索着前进,在死亡之海的边缘穿过,到达孔雀河边。这一天,他们逆河而上,又向西行进了一百多公里,通过目测,可以看出这一片戈壁地域开阔,比较平坦,他们选了一个点做中心,然后以此分东南、东北、西北、西南方向踏勘地形地貌和水源土质。往远处看,北部的天山博格达峰和南部的阿尔金山都很高大,海拔在5000米以上,像两道巨大的自然屏风,东部为土山和丘陵,再向南是一往无际的沙漠。这个区域内有流水不断的孔雀河,水资源比较丰富,并且方圆三百公里内没有人烟。把这里作为核试验场,算得上是天造地设。
1958年12月28日,勘察小分队在罗布泊西北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打下了第一根木桩。后来,这附近就做了第一颗原子弹的爆心。
小分队几经周折到达鄯善,张蕴钰马不停蹄回北京汇报。1959年1月下旬,张蕴钰陪同万毅和工程兵设计院院长唐凯,乘飞机到达新选场区进行空中视察。从飞机上往下看,孔雀河至北山60余公里,东西长约100公里,地势平坦,海拔1000米,地质条件较好,这里长年风向是西风,下风方向,东至敦煌420公里之间无居民,无耕地,无牧场,还未发现有价值的矿藏。在西南方向,有一个叫铁干里克的村庄,但也在120公里之外。万毅中将忍不住说:“真是个好场子。”
春节过后,苏联专家加入进来,进一步进行勘察,做施工前的准备工作。有一个叫库巴的苏军大尉,因为在戈壁滩上住帐篷睡地铺,嫌生活困难,整天拉着脸,不高兴。我们的人给他找来一张钢丝床,他还是不满意,说你们陈司令(陈士榘)来了,你们能让他住大帐篷吗?
有一天深夜,别人都睡了,来了四五个将军,有上将、中将、少将,他们也都睡地铺,把稻草往地上一铺,躺下就睡了。天不亮就又走了。库巴大尉起床后,问翻译,夜里来了什么人?翻译告诉他,陈司令来了,万毅部长、常勇政委、张蕴钰司令等人,也都睡地上。到了第二天夜里,将军们又来大帐篷里过夜,库巴大尉一夜没睡好,不敢起来小便,早上憋坏了。问他为什么?他说,哎呀我出脚要从上将的头上跨过去,我哪敢啊。到这时,他才知道,让他睡钢丝床,确实已经是特殊照顾了,从那以后,他不再抱怨。
1959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张蕴钰带领创业者们从罗布泊地区来到博斯腾湖,大片清澈的湖水令疲惫不堪的人们精神百增,他们扑到湖边,尽兴地喝,又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张志善往北京起草了一份电报,电文中有这样几句话:“这里土地肥沃,能种菜、种粮,这里水源充足,水是甜的,还带有点香味。”
刚担任新成立的国防科委副主任的万毅,看到电报哈哈大笑:“水还带香味!他们都成了诗人了!”
离湖区不远的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有一丛丛美丽的小花朵迎风摇摆,当地人说,这种花儿叫马兰花。张蕴钰随即兴之所至,把核试验基地的生活区,命名为“马兰”。
从那以后,马兰就成为核试验基地的一个代称。人们一说马兰,就是指核试验基地。
1959年6月13日,总参谋部正式下文,批准原子靶场改称核试验基地。这一天后来成为基地成立的纪念日。
基地第一次党委会是在马兰的一个地窖中召开的。开会那天,地窖门口的屋檐下,有一窝小燕子正在破壳。一大早,张蕴钰就叮嘱来开会的人:“脚步轻点,嗓门小点,别惊扰了燕子。”
许多年后,张蕴钰仍然记得那窝小燕子破壳而出的情形,他喃喃地说:“戈壁滩上,这些小生命,多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