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草
她邀我跟随她来花园,
园中注满了柔和的阳光,
两边是灰色的古墙;我不敢
抬起眼睛;也不敢昂起脸膛,
唯恐她明亮的眼睛像两只麻雀
尖叫着“罪孽!”飞入我意识之窗。
于是我以垂头丧气的神态,
笑着跟随她白色衣裙的摇摆;
白裙节奏轻快地飘拂,
我观看她轻盈如飞的步态,
她停了下来,以高贵的重负把青草紧压;
我多想奉献出胸膛供她的纤足踩踏。
“我喜爱观望,”她说,并蹲下身子,
像一只栖息的小鸟映入我的眼帘;
她的乳房沉睡在外衣的边境,
像两只体重的鸟儿在那里安眠,
并且柔和地颤动,伴随她呼吸的节奏,
“我喜爱观望金鱼草向我伸出舌头。”
她笑逐颜开地把手伸向花朵,
贴近它绯红的咽喉。它的力量
也扼住我的喉咙,我的心脏无限地增大,
仿佛要涨破喉中的皮制酒囊,
把我窒息在自己的绯红之中。我观看她
撕摘张嘴花朵的咽喉,直至鲜血直淌,
在我眼前浮动,弄瞎我的双目,
她偌大的褐色手臂
伸展在我心灵的窗户;
在一片黑暗中我确实
发现了我所寻之物:
我的圣杯,一只褐色的酒杯,
布满膨胀的、在腕部交会的血管,
在这褐色的下面,是我渴求品尝的
紫水晶!我渴望在她杯中旋转
我心脏的红色量具;
我渴望感觉到在她杯里
我的热血伴随紫水晶熊熊燃起。
然后她突然昂起头来,
在金黄的日子!我耳鸣眼瞎,
直到她移开双眼。
于是,她从上面走下,
吸空我的爱情之心。
所以我高高举起心脏
面对鸽子般悬着的杜鹃,
她轻柔地落在我的心上。
看来,我与这个凌晨世界
被压成杯子的形状,
来接待这只劫掠之鸟,
她讨厌将双翼收拢在我们身上,
她同我们对于接待她而感到厌烦。
这只鸟儿,这丰富、
豪华、集中的谷物,
这反复无常的女巫,
这一乐曲的迭句,
这战斗中的笑语,
这夜晚的一群,
这欢乐的园地。
她说起话来,我闭上眼睛,
从视野中驱走一群虚幻。
当我听见只有我的双唇,
呼喊出他们设想的答案,
我惊奇地发出回声。
我又看见一只褐色鸟儿
在我脚边的花朵上盘旋;
我感觉到一只褐色鸟儿
在我的心口起舞翩翩,
甜蜜的影子投在我心间。
我想我看到在三叶草上
一只黄色的蜜蜂撕开
三叶草的关闭的肌肤
钻进它心中躲藏起来。
她移动纤手,我再次,
感觉到褐色鸟儿盖住
我的心房,然后,
鸟儿来到我心上,恰如
漫游归来的杜鹃落到鸟巢,
在边缘上,强硬推开
各个谨慎的爱情部位,
占领地域,定居下来,
她的双翼和满身羽毛
淹没了爱情之心的小巢。
她向我转过绯红的脸,闪现出
瞬间的光芒。“看吧,”她笑着说,“看你
是否也能使它们张口打起呵欠!”我把手
放到那朵花儿喉咙的掐痕,花儿悲哀地张开裂口。
她凝眸注视,突然强烈地静息下来,
她观看我的手,看她能够满足什么样的要求。
我把不幸的、脖子被掐的花朵夹在
我手指之间,直到它的脑袋朝后躺下,
尖顶朝她悬着。我的手如同武器,
光洁锐利,使窒息的蜿蜒的花
发出阵阵剧痛,直至她停止笑声,
她高傲之旗遭受袭击,撕裂,倒塌。
她藏起脸庞,两片嘴唇之间发出
喃喃的声音:“不要这样!”我让花儿落地,
但是手儿慢悠悠地移向
她触碰之花的细茎,我的手指
全部伸向她:她没有动弹,我也没动,
因为我的手像蛇一样对她无法飞走的手进行监视。
然后我在心灵的黑暗深处发出笑声,我欢跃,
像突然击响的音乐之声。我吩咐她的眼睛
与我双眼相遇,我打开她无望的眼睛察看
它们的恐惧、羞耻,以及战败之下的欣幸。
在她眼睛的乌黑的深处,
我的心强烈地唤起她的笑声。
直至她的黑暗深处发出阵阵震颤,
她黑暗的心灵闪烁光泽,
像湖面上曳动着光线,
我的心跳跃起来,渴望把赤裸裸的炽热
投进她曙光初照的池塘,
投进它宽阔的灵魂,寻觅快乐。
尽管巨大的复仇之手最终会掐住我的喉咙,
很快就会掐住,但我毫不顾及
双手举起复仇的欢乐会像一轮圆月
鲜红地升起在我的夜里。
唯有死亡才能为我将它熄灭;
但我知道,世间的死亡胜于不降临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