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惊魂

“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窗外雨声泠泠，民警连声安慰赶来医院的舞蹈系主任，“我们已经做了笔录，一定尽力调查。”

“您有没有联系他的家人？”系主任眉头紧锁。

“有，我们咨询了越清枝家乡的派出所同事，这个孩子在福利院长大，必要的话，福利院可以派老师过来。”

病房的苍白光线照亮了郝沫沫血色不足的脸和精明发亮的眼。她已经在越清枝的病床边坐了半小时，可这个新生总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架势，郝沫沫问一句，他答一句，没一个多余的字。夜辰已进入半睡眠状态，迷蒙中觉得有种剌剌的东西滑过自己的面庞，睁眼一看，正是郝沫沫犀利如刀的目光。

“老佛爷，您这是要用眼神将我凌迟了？”

“我刚才问你话呢，他没上网选宿，你那个杂物间不是还能住人吗，把他收了呗，顺便给你屋里的蚊子换换口味，人家被迫只吃你这一道菜也有一年了。”

夜辰去年入学前正作为随行记者为支教活动写报道，错过了上网选宿，结果被安排进由杂物间改制的宿舍，它户型蜿蜒，窗户、阳台也小得可怜，不同时开着阳台门和宿舍门就进不来一丝风。因为他自己住，这房便以“四人间费用的单人间”名扬校园，夜辰也有了“杂物斋斋主”的别号。

夜辰看向越清枝，后者靠坐床头，盯着自己贴了胶布的手，目光沉静。雾气般的疏离感将他包裹得无懈可击，夜辰捕捉不到他的情绪，更别提他的想法。

系主任推开门，郝沫沫和夜辰起身相迎。

“我送你俩回去，清枝还得留院观察。”

“谢谢主任！”郝沫沫就好搭车，平时在校园里连顺路自行车都搭，怎肯放过四个轮子的顺风小轿车。

“你放心住院，我明天就去帮你买生活用品，后天接你入住。”夜辰说。

越清枝抬起头，第一次与夜辰对视。他目光清澈，沉默不语，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让夜辰紧张得连吞口水。直到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夜辰才呼出一口气。郝沫沫用手肘捅捅他，在他耳边说：“你崩这么紧干吗？还是你真的尿频？”

雨刷单调地摇摆，郝沫沫塞着耳机听音乐，随着节奏动来动去，本来就困意浓厚的夜辰被她直接晃进梦乡。这一天实在太长了，几个小时前他还好端端在火车上，现在他不仅浑身的消毒水味，还多了一个舍友。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梦境，郝沫沫的惊叫应声而起。

“有鬼！！”

夜辰一下就醒了。车前方，一个撑着黑伞的黑衣女子正在路边幽幽行进，及腰长发如一片黑雾。听到刹车声，她连头都不回，步速也不变，似乎与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维度，压根听不见现代工业品的噪音。

系主任不知所措，夜辰正要建议他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辆白车又灵车似的开到女鬼身边，走下一个男人。

夜辰沉痛地捂住眼睛。流年不利，赶上个人鬼情未了。

男人向他们看了一眼，伸手将“女鬼”往车上拽，她冷漠地甩开他，仍顺着马路牙子往前走，男人冲上去拦她。

“放开那个女孩！”系主任率先反应过来，冲出车门喝止男人。

可那个女孩一回头他就腿软了。

她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黑黑的洞。

夜辰宕机的大脑慢慢转动起来，觉得这个大晚上戴个墨镜、蒙个口罩、黑衣黑伞的姑娘有点眼熟。

这不是他们学校的“蒙面魔女”蔓雪穗吗？

“雪穗！”郝沫沫也看出来了，赶紧举着伞跑过来，向男人喝道，“哪里来的流氓，光天化日之下……不，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之下拦路学生！有本事，”她退到夜辰和系主任身后，“把他俩打趴下再说！”

“我是她哥。”男人说。

“我还是她舅呢！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快放开蔓雪穗！”主任义正词严，一双眯缝眼燃放着保卫世界的理想之光。

蔓雪穗伸手将男人拉到一边，向主任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眨巴着眼睛。

“好了，她请你们离开，各位可以放心了吧？”男人掏出名片夹，向系主任递上一张名片，“欢迎各位老师去苔紫横舟参观，天黑路滑，好走不送。”

“蔓雨柯……苔紫横舟总经理……”主任看他确实姓蔓，顿时放松了些，看到苔紫横舟的名号，又有些惊讶。

苔紫横舟是国内最大的工艺品生产商，传说它是曾经雄霸一方又迅速崩溃的蔓氏企业最后的幸存者，在国际获奖无数被称为“世界至美”的项链“银星水链”，便是苔紫横舟的前身蔓氏珠宝公司设计制作的，别说苔紫横舟本身的资产，单单这条项链的估值就直逼千万美金。

虚惊一场，郝沫沫放松下来，又对搭顺风车来了兴趣，撺掇主任去开车。

夜辰惊魂甫定，车渐渐驶远，他回头看着身形被夜色缓缓吞噬的蔓雪穗，她也遥遥望来。映着车灯，夜辰发觉她戴得不是墨镜，而是淡紫色的太阳镜。

迎新志愿者聚餐早已散场，郝沫沫回到宿舍，满桌子都是志愿者们帮她打包的小吃。夜辰回到宿舍，却空无一人，无比萧索。本想倒头就睡，可满屋狼藉的残酷现实提醒他得赶紧收拾屋子，免得越清枝入住时会以为进了乱葬岗。

将没用的资料、书本塞进纸箱，扛到楼梯口；把椅背床头的衣服叠起来装进柜子，把存粮用塑料袋包好踢到床底下。他精疲力竭却困意全无，只剩下不知如何与新室友相处的忐忑。

毕竟清枝不是一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