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焦虑吗?(1)
“我的压力为什么这么大?”实际上,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反过来质问自己:“我凭什么感受到压力?”压力是焦虑之源,只有调换自我潜意识中的对话角度,你才能清晰地看到压力的出口,进而得到把它释放出去的机会。
不治之症?
在现代化和社会转型的进程中,焦虑开始弥漫于人们的生活之中。对中国人而言,没有哪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迫切需要面对焦虑——它作为现代化的风险后果之一,已经成为中国社会无法回避的困扰。
精英们把这个社会失败的原因指向政府,而我们则指向群体性的心理诱因。中国社会面临几千年来最大的转型,作为现代化的必然产物,强大的群体性焦虑由此产生。它遍布所有的阶层,包含所有人,无论你是富豪、中产还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它都与你如影随形。
它就像不治之症?没错,但我们有必要在绝望之前重新认识它——焦虑是什么?我们会首先解剖它的结构,发现它的本质,就像医生研究病毒一样。但重要的是接下来的部分:我们应该怎么办?
米兰·昆德拉说:“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步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择的终点。”没错,这就是我推荐的态度,千万不要逃避,比如因为害怕焦虑而拒绝阅读本书。只有清醒地走出每一步,勇敢地正视内心,把一切心灵之疾和情绪之病暴晒于阳光之下,我们才能改变今天并决定明天的生活。
案例一
卢某:33岁,有自己的公司,工作忙,生活缺乏规律,经常在凌晨一两点钟睡觉。
他是一位事业有成的男士,年轻、前途远大。在采访中,他自信地将自己定位为“中产偏上”的阶层,即将迈入富人俱乐部。
卢某说:“有一次,我在酒桌上与客人高谈阔论,气氛非常好,突然感觉心跳得厉害,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总之我喘不上气来,几乎要窒息了。我非常恐惧,脸色发黄,全身大汗淋漓,没有一丁点儿力气。朋友立即把我送到了医院,进了急救室以后,奇怪的是,医生还未来得及处理,这些症状就从我的身上消失了,检查也没发现异常,回家后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我的工作、生活照常进行。”
如果只此一次,那真是幸运之事。但只过了3个月,卢某又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此后,发作开始变得频繁,每次都让他非常恐惧,害怕自己会被憋死。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固定,有时是在早晨,有时在晚上,有时则在中午比较疲劳时。但每一次发作,都如同第一次那样,症状不需处理就消失了,简直是一种“鬼魅”般的经历。
卢某甚至为自己准备了“倍他乐克”用以缓解心悸症状,以备不测。他也去了很多医院,做过全面的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但是问题始终定期发生,就好像身染某种驱逐不去的魔咒——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位医生可以帮助他脱离这种恐惧。
所以,他十分苦恼,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发病”,找不到治疗的药物,也不清楚它会把自己怎么样。“也许有一天我就死在这上面了。”因此,他每天焦虑不安,担惊受怕,直到被确认患上了焦虑症。
案例二
周某:27岁,某公司部门经理,平时喜欢锻炼,身体强壮。在与客人进餐时,周某突然无任何征兆地出现胸闷、心慌和觉得心快要跳出来的感觉。“好像屋内的氧气没有了,呼吸极度困难,似乎马上就要失去理智,而且面临可怕的死亡,我手脚发抖,同时头也晕得厉害。”周某这样形容当时的场景,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痛苦感受。
客户吓坏了,以为他得了某种会马上危及生命的病症,急呼“120”,将周某送往餐馆附近的医院进行“抢救”。但被扶上急救车后,周某所有的症状却奇迹般地消失并恢复了常态。他的表情舒缓下来,对医生说:“不好意思,我没事了。”
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内,周某从地狱门口重新回到了人间。尽管一切症状都没有了,医生仍然带他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证实无异常后才让他离开。在此后的半年内,类似症状重复发生。周某在工作、休息或购物时,没有任何先兆就会发生与第一次“发病”时一样的症状:突然产生,持续十几分钟,又突然消失。周某每次都会跑到医院做全面的检查,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因为平时的生活和工作都没问题,他很害怕因找不到发作的缘由,有一天自己就这么“过去了”。于是他找到了一位心理医生进行咨询,这时才得知自己身陷惊恐障碍——属于焦虑症的一种。
他叹息说:“我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担心?”的确,当周某回顾生活时,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惊恐过度”的人,身体虽然健康,却有着各种杞人忧天似的忧虑,这导致了今天的现状——潜意识中的焦虑因素逐渐增加,在他的身体表面显现出来,让他不堪重负。
案例三
蔡小姐:23岁,某广告公司职员,正准备结婚。蔡小姐的工作强度并不大,她自认为是一位生活悠闲的小资女。但最近几个月来,她却不明原因地开始担心即将新婚的丈夫在上下班的途中出现问题,比如被人抢劫、出车祸等,而且担心身体健康的父母会突然死亡。
“我整日忧心忡忡、紧张、焦虑、坐立不安、心慌、口干,所以要喝很多水,上洗手间也很勤,晚上难以入睡,很易惊醒。”
这半年以来,除了上面的表现外,蔡小姐还出现过例假来迟以及肌肉疼痛等症状。为了找到引起目前所患疾病的原因,她跑了多家医院,到过内科、妇科、中医科、神经科还有许多“疑难杂症”的专科进行就诊,做过一系列全面的身体检查,但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医生笑着说:“你没病。”蔡小姐只好求助心理医生,这才得知自己患的是广泛性焦虑症。最后她遇到了我们的调查人员,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情形以及她生活的苦恼。
这三个案例只是我从无数调查事实中抽取出来的代表,他们代表了不同的阶层和身份,这不但表明焦虑是一种在社会成员中普遍存在的心理现象,不管你是富豪、中产阶层还是普通的工薪族,它都如影随形,具备广泛的存在基础。而且,它几乎和“癌症”一样,一旦发作,就很难一次性治愈。所以,焦虑又被称为现代人在精神层面的“不治之症”。
我们都在焦虑,这无可置疑,区别只是轻重以及侧重点的不同。焦虑最容易引发心理失衡和短期的负面情绪,这会直接影响我们的生活状态;同时它还是一种群体心理状态,集体焦虑会形成一种社会张力,最终会造成群体性的“社会冲突”。
但这真的是不治之症吗?不,它只是我们对生活和对心灵“管理不当”的产物。
最近三十年以来,中国社会在进行着急速的变革和转型,身处其中的每位成员都不可避免地要调整自己的生存节奏,乃至于我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要发生巨大的改变。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社会整体利益结构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的群体与个人的社会位置、经济位置正在重新洗牌。在这种空前的巨变中,我们也面临着空前的“社会风险”。中国人进入了“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伴随着这个时代的不确定性因素也在不断增加,这就使得人们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一种不确定感:前景不清晰,生活不踏实。以此为圆心向外辐射,产生连锁反应。
这种对于现实的不安和未来不可预期,是形成焦虑的根源。比如“中等收入焦虑”:那些具备了中等以上收入的人,本来应该过着富裕安闲的生活,但现实中各种各样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在房产、教育和医疗领域投入更多的精力,从而集体陷入了群体性焦虑。
于是许多人渴望去美国,他们希望拥有一种新的安逸的生活,不必承受这种过渡社会的阵痛。但来到美国之后,他们也对这里感到失望,因为想象中的理想生活在这里也无法真正实现,反而这种失望令他们感到更加沮丧,这种巨大的落差形成了无比灼痛的焦虑:
“这个世界上,我该相信或者追求什么呢?”我见过许多这样的中国青年,他们在国内成绩优异,拼命挤出国门杀到海外,可是最后都很郁闷。现实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甚至有的人感慨:“我还不如回去,至少那里有我熟悉的环境。”看起来,不论你是普遍公民,还是有能力改变世界的成功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期望与担忧,这些体内的情绪破坏分子就是毁坏我们精神的病原体,它们深藏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通过一种感应机制与我们的生活发生关系,并且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引发它的“爆炸”。所以,我们必须充分地认识到它,当你越是处于无法摆脱的现实困境中时,你越要以冷静的心态面对焦虑的存在,而不是采取逃避和纵容的态度,否则你一定会在失去现在的同时,也失去自己的未来。
焦虑无处不在
我们每天都能体验到强烈的社会性的焦虑,它来源于每个人,就像从无数的“灯泡”放射出来的光,形成了一个炽热的“光场”,时刻拷打着你。焦虑是如此强大和普遍,它升高社会的温度,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危险。
“这个社会怎么了?”于是人们总在这样问。我敢打赌,这是最近几年来在中国社会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一名北大学生给我写来邮件,讲诉了他的感受。他说:
“我今年21岁,面对就业我的压力很大。我一想到还有几个月就要走出校门,就要去为自己争得一份工作,我整个人就变得十分紧张,心跳加快,仿佛全身都在颤抖,然后感到十分恐慌。找工作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在上学期间找一份假期实习的工作,也经常通不过面试。”
这名学生的疑惑是“我怎么了?”,与之对应的则是人们对于竞争加剧的恐惧。从学术角度讲,这种集体性的焦虑会在某些特殊的社会类型或时代阶段出现——比如正处于赶超阶段的中国社会。它造成了一种广泛的心神不安和精神不定,不同阶层皆有之,即便超级富豪也是如此。焦虑弥漫于社会的不同阶层,不会轻易消退,也不容易通过心理的调适而得到化解,每个人都面临不同的与之对应的困惑和不安。
同时,人们所焦虑的对象也有不同。富人担心自己的财富安全:“我该怎样保护私人财产不受侵犯?”移民是他们采取的解决方法之一,但心理焦虑无法通过移民解决;穷人则忧虑生计,为生存的艰难而叹息:“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真是太难了!”然而在焦虑的性质和内容上,各个社会阶层又存在着一些共性:大多出于物质的原因,也往往突出地表现于物质生活。比如,富人和穷人都为家庭物质生活的现状、未来而备感焦虑。
北京女孩佳薇告诉我她的体验:“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有许多蛇追赶我,它们杂乱无序,吐出细长舌头,而我面前是狭窄的灌木丛小路。”
杂乱无序的蛇代表了她面临的现实,许多解决不了的事情压迫她的神经。前路不多,找不到方法,她心神不宁,产生的“绝望”意识以梦相托,告诉她“你应有所改变,否则问题将更严重”。
“怪人从一团黑云中走出,径自向我走来。”这意味着什么呢?也许是某种潜意识中的“危险”,或是现实麻烦的梦境映像。总之,佳薇的焦虑越来越严重,后来患上神经衰弱,每日服药才能入睡。她半年内失去了三份工作,目前暂歇在家,短期内似乎没有找工作的必要,因为她预感自己仍会遭到拒绝。
生活成本焦虑
很多人认为自己生活不错,不应该成为房奴、车奴或者孩奴,但现实并没有实现他们的心理预期。生活成本每天都在考验他们的神经紧绷度,试探他们的心理承受力。在调查中我发现,像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即便月收入在8000?10000元的白领也毫无安全感可言,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等收入者的境况和心态。
高房价、高物价、高生活成本,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人们看到了财富差距的扩大。在短短的10余年间,这个数值就由万元级、几十万元级转向千万元级。财富差距越大,人们就越易产生心理的不平衡,进而有了“追赶者焦虑”的表现:
“再不努力,我就成为彻头彻尾的穷人了。”“老同学买了一栋大复式,我却还住着廉租房。”“即便工资再加三倍,我在5年内也买不起房啊!”
“未来10年如果不能踏入高收入阶层,以后就彻底没机会了,说不定我的孩子也会失去机会。”
对高昂成本的忧虑,让更多的人开始产生负面延伸思考。比如有人会说,没有关系和背景,我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有用;我缺少资金,生错了时代,所以没有机会;我进错了行业,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是,随着思考的深入,负面情绪更加严重,这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加重了人们对于成本的焦虑。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的心态就不会平和。伴随成本焦虑的,则是心态的失衡。我的研究表明,多数在办公室内采取极端行为——比如与领导和同事发生激烈冲突的上班族,其心理根源都来自“成本焦虑”。
这份采集了分布于17个行业的2万名从业者的调查案例显示:在月薪超过1.5万元的群体中,采取极端行为处理矛盾的比例只占万分之二;在月薪低于1万元的群体中,这个比例则骤然升到了百分之四。这表明,感到强大的收入压力的群体,每一百个人就有四个人倾向于使用激烈的手段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工作压力焦虑
晓辉是一名80后,也是本书的主要案例人物。他是北京人,目前在长沙工作。我作为“潜能”培训顾问被邀请到国内的大学参加一项活动时,晓辉向我请教如何才能在潜意识层面缓解他内在的压力。他并不是该大学的学生,而是一名自主创业者,拥有一家微型企业,没有商业办公地址,没有正式员工,只有他自己和一些兼职人员。
他从一个很大的角度解释了自己面临的压力:“生存的艰难与不测,理想的进退与取舍,现实的迷芒与彷徨,内心的浮躁与不安,社会环境的复杂和莫测……这是独属于80后的焦虑?遗憾的是,在我身上全都有。我认为自己身陷于这个时代,生存、家庭、信仰、社会责任,以及对于自身理想的追求,就像万道火焰,全部聚焦于自己身上,几乎要把我烤化了。”
他认为今天的中国是世界上生活压力最大的国家,尽管我们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但人们似乎都在这样生活,默默地接受并忍受着这些压力。
就像晓辉,他没有反思为什么会有这些压力,他只盼望能够减轻一些。随后的两周,我了解了他的经济状况。我发现他比大多数的80后(包括广义上的中国年轻人)在经济上更富裕,他的公司很小,只维持4-6人的规模,但盈利却很多。每年他还有时间去旅游。可他却鲜明地感受着四面扑来、无处不在的压力。他认为自己追不上未来,因为他发现至今为止,自己的理想都没有机会得到施展。
这里有许多相似的困惑,也许你正好与他相同。不是我们无法生存,而是物质财富让我们变得麻木了,进而产生心灵焦虑,就连自我定位与人生理想也发生了错位,不知何去何从,就像一个人走在风景如画的林边,却突然迷路,甚至认为自己走错了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