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招棋错满盘输
温润细腻的白色羊脂玉,把一只卧羊的毛色神态,雕刻得分外逼真,那半开半合的眼睛里似乎都有神光流转。大约是被摩挲得太多,这玉羊的棱角都显得有些过分圆润。而此刻,它就被拿在主人的手中,无限珍爱似的被轻轻抚摸着……
书房里站着的七八个人都噤若寒蝉,他们都知道,每当高相爷拿着这卧羊镇纸在手里玩拂的时候,往往都是有重大事情思索难决。这一次,毫无疑问,还是因为那个大燕公主!
“她居然就躲在杜府,还躲在那个小妾对头的院子里,好!很好!”相爷昨天的怒声似乎还在书房里回荡,每个人心里都有种无力感:他们的确都被一个女人耍了,可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居然能对欧翁婆笑嘻嘻的问:“请问您是来下毒的,还是来下蛊的?”逼得这神婆把已经放出去的蛊又收了回来,想到那天欧翁婆发青的那张脸,连自认最是胆大的王如志对这个大燕女人都忍不住有点佩服,更别说她当夜就躲进了丫头们的房里睡觉,让带着三个顶尖高手去动手的药王方岩无从下手——总不能把全院十几号人都搞疯吧?相爷也没说可以搞那么大动静啊!结果放了火还得自己动手灭,方岩回来的时候脸比欧翁婆还青!等到相爷真的下决心明着来了,她却又提前一步玩了个金蝉脱壳外加回马枪……若对方不是个女人,王如志真的很想建议相爷:此人,不能用之,则必杀之!
不过,更让众人忐忑的还是相爷今天的古怪态度——本来因连着收到的大燕密信,相爷在欧翁婆失手回来后反而更是下了决心,招招紧逼,势在必得。就是那位澹台扬飞昨日到了金陵后,相爷也依然在谋划。不曾想,今日午后,那澹台扬飞送来一封邺王慕容谦的手书,相爷看完立时便命令所有人回撤,然后便攥着他的宝贝镇纸一直出神。
“也罢!”高泰明闭上眼睛,断然道,“来人,给澹台将军和杜府下帖子,请将军和杜府的众位主子明天来府里,相国府要设宴为澹台将军接风!”众人一惊,一位瘦长脸的幕僚便道:“相爷请三思,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停手,他们也未必领情,而且那边许诺的……”高泰明脸色一沉,瞥了说话的这个叫华子玉的幕僚一眼,他顿时噤口,只是本来就瘦长的脸越发的长了几分。
王如志便瞪大眼睛道:“相爷莫不是要瓮中捉鳖?”
高泰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明日你在院里伏下二百刀斧手,我摔杯为号,你们把那安王世子和公主剁成肉泥!我大理和大燕自会开战,你便是现成的先锋官!”王如志不由张大了嘴,一个字说不出。高泰明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脸色却和缓了几分,屋里沉凝的气氛也顿时松快了些。
何世珍拈须微笑,心道,王如志这活宝,有时还真比十个聪明人还管用。见高泰明脸色已缓,才问道:“依相爷所见,澹台扬飞和那公主可会赴约?”
高泰明瞥了桌上那薄薄的信笺一眼,淡淡道:“慕容谦告诉了我当年燕太祖和飞公主的一段秘辛,若他所言不虚,这次我们竟真真是给人当了一回刀!慕容谦让澹台扬飞送信来,澹台自然也知道其中曲折,未必不肯与我一晤,只是本相恐怕尚需付出些诚意,毕竟此事我们理亏在前,太过急进……”
想到如今这引火烧身的尴尬局面,想到那个隔岸点火的阴险之人,高泰明胸中忍不住又郁又怒:说到底,还是自己这次托大了,先是为小人所算,后又为女子所戏,一步错,步步错……
华子玉却问道:“如今袁家那步暗棋又如何是好?”
高泰明摆了摆手,“袁家那边就罢了,消息原就是曲折透出的,如今又如何回转?好在查不到我们身上,就算事发也不过是内宅之事,何况如今看来,她家那个女儿,还能真的谋了那大燕公主去?”王如志忍不住大力点头:开玩笑,这种女人被一个后宅小妾就收拾了,他们这些人的脸往哪里搁?
………………
此刻,相国府众人口中的那个“袁家的女儿”正急得又砸了一个茶杯。袁敏儿没法不着急——自那天袁家老祖宗身边最得力的周嬷嬷亲自来告诉她那个消息后,两天内,袁家已借着帮她安胎为名送进两拨人了,到现在事情却依然一点进展没有!
那落云院如今当真便如铁桶一般,闲人一个不得进,所用食米肉蔬都是直接在外采买,连留下的几个洒扫丫头,也根本没有机会与外人说话。刚才说是袁家千方百计请来的道婆,只到那院外远远看了一眼,就吓得什么似的,说那院子里的侍卫虽然都是女人,却是真正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煞气冲天,如今早就是座军营——世上所有巫祝蛊毒之术都是阴术,这样的地方躲都躲不及的!不然以苗蛊的手段,历来中原区剿杀的官兵不早都死在大山里了?
可是,如果真就这样无计可施,三天之后那女人的二哥带着大燕使团真的到了,只怕就像周嬷嬷说的那样“这次大燕人就是来为她撑腰,向皇上问罪的,到时追究起这几年的事情来,她若真对二爷断了念想,怎能饶得了他?若是还有念想,又如何能容下你和你肚中的孩子?”
想起这几天二郎格外的温存和那隐隐的歉疚,袁敏儿只觉得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二郎只怕早就知道了!二郎和孩子,都是比她的命还要紧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也绝不能让那个贱人得逞!母亲不早就教导过她,这后宅之中,容不得心慈手软,她若早听了母亲的斩草除根,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何况,老祖宗还找到了那种奇药,未必就能查到她的头上!
袁敏儿慢慢站起身来,寒声道:“把方婆婆师徒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