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月夜清纷竹叶乱（下）

再待梁凡从屋里出来，他已是神色紧张，急匆匆走了。－

去了哪里呢？此次主考官完颜承晖的家里。－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他就是完颜承晖。－

见到梁凡，就道：“是你。不知你来，所谓何事？”－

“听闻大人是此次主考？”－

“所言不虚，正是。”完颜承晖留了个心眼，大考在即，他担心梁凡来打听考题或者贿赂考官。－

“那在下就直奔主题了。”梁凡正色，“大人清正，朝所共知。可此次科考若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怎么办？”－

蒙古南下，契丹人、汉人投靠蒙古的不在少数，朝中大有人言，不可重用汉人、契丹人，此次科考更当取消他们的参考资格。皇帝完颜永济也举棋不定，许多汉官和契丹官员纷纷称病不出，或者告老还乡，致使朝中一派萧条景象。－

“本官从未听闻此事，若有人从中作梗，自当法办。”－

“万一大人管不了，而被人反咬一口呢？”－

“难不成你知道的比本官还多？！”－

“在下只是提醒大人，战乱频繁，更要稳住人心。若是考场上有不当之举，是会让人心寒的。”－

说罢，他打了个揖。“大人贵人多事，梁凡自不多言，还望大人三思，告辞了。”－

完颜承晖命人送客。－

怎么说也是当年章宗为金源郡王时的老相识了，可是完颜承晖的清正与稍微年长，总让梁凡凭生几分敬意，从来不敢说话办事带一丝丝闲散。实则情谊深厚的他们，在外人眼里便好似从不认识的样子。－

“依妾身看，梁先生的话，夫君不可不担忧啊！”赵琳超不知何时，站在屏风边。－

“喔？”完颜承晖招呼赵琳超过来，明知故问对她道。－

“此时偏袒女真人，而让汉人、契丹人寒了心，不更与朝廷貌合神离了？”－

“这我如何不知，只有让他们与朝廷休戚相关，才能保证全国上下一心抗敌呀！”－

“夫君既然明白，那又为什么而伤神呢？”－

“我素来与汉官友善，让朝中一些女真官员很是恼火，此次若是皇上下诏不让汉人契丹人参考，而我又是主考，不得不执行圣诏，到时就两面不讨好，夹着尾巴做人了。”－

“该来的挡也挡不住，夫君这回又要进退两难了。”－

果真，科考出事了。－

汉人代考、汉人舞弊、汉人顶撞考官……－

数不胜数，将在考场外等待的李冉看得触目惊心。－

昌国公府，收到消息的梁凡、梁浔等，气的跺脚。－

“后来越闹越大，其他考官直接命人将汉人和契丹人打出考场，一些女真考员看不下去，也随着罢考了，那里乱成一团。”梁锦道。－

“好，小锦，你再去打探。”梁凡嘱咐。－

梁锦又连忙跑出门。－

梁凡长叹：“算是完了！”－

三天过后，梁凡终于在监狱外见到了自己被关押的学生和友人。－

他点了点人数，少了两个人。史天倪和武恒。－

“人呢？”梁凡问李冉。－

“武恒和和甫各自回家去了。”－

“走了？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和甫说：‘大丈夫立业，独以文哉？！若闻鸡而起，拥百万之众，功名唾手取也！’”－

“他当然不死心，这次考得这么冤。那武恒怎么讲？”－

“武恒说，总有一天，朝廷会求着他回来，他到时一定要洗刷今日的耻辱！”－

“侠气，又匪气。”－

“哎，不准骂人。”李冉说，“他出身山寨，最忌讳一个‘匪’字。这回，他入考场，考官核对户籍之时，知晓他是山寨出身，搜的特别仔细，当他被打出来，又是被骂的最难听的一个。他本来就因身世有多疑乖戾之性，这个侮辱，他怎么受得了，对着朝廷发牢骚，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完颜承晖呢？他怎么容忍考场上发生这样的事，他还是完颜承晖吗？”－

“别说了。他，也遭了罪。明明是别人挑起事端，他镇住了不说，但又反咬，他是督察考场不利，才致使乱民学子有机可乘。结果，降爵一级，罚俸两年。”－

“这都什么世道！要是章宗皇帝还在，也轮不到这样的事！”－

“那我们就回真定了？”－

“要不还能怎样？”－

…………………－

“爹爹，怎么能说朝廷偏心呢？这回也有汉人、契丹人中三甲啊？”－

梁凡对胤璐的问题报以冷笑。“那是朝廷为了遮掩罪恶而耍的伎俩。那些人都是在朝廷里有靠山的，都是些儿子、女婿、干儿子、外甥、侄儿什么的。都不过唬人的窗户纸。”－

“爹爹，那咱们大后年还来考吗？”－

“不知道。”－

“三年以后，我就十三了，到时我也好好学，我也来考！”－

“你是女的。”－

“为什么女孩子不让考。不让考，就当不了官，就打不了坏人了。”－

“不当官，一样打坏人。”他抚抚女儿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