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暑假

囡囡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没有回家，那年的夏天特别炎热，华东和华南地区普遍高温。同寝室的阿琼和男友广东佬一放假就回到老家广东，在家呆了没几天打电话给囡囡她们，说南方热死人了，叫阿月和晓霞不要去安徽了，干脆和囡囡一起到东北哈尔滨的乔乔家，那里夏天日气温只有二十几度，应该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乔乔的父亲是一家军工企业的高级工程师，母亲是医生，只有乔乔这么一个女儿。乔乔的祖父解放前是个经营毛皮的商人，在黑龙江对岸的俄罗斯人那里赚了不少钱，后来在哈尔滨郊区买了一块地皮，盖了一栋大别墅，家里有十几个房间，有的是住的地方。阿月是河南人，晓霞家在江苏启东，东北都没有去过，经不住乔乔的鼓动，于是一起做囡囡的工作。

囡囡起初一心一意要回潜川，哥哥临走前，她赶到火车站送别哥哥，虽然她和哥哥只在一起呆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但是内心里自童年起对哥哥形成的那份依赖和眷恋却被重新唤醒，越发变得强烈起来。哥哥离开苏州后，一直没有主动给囡囡写封信，囡囡尽管感到满腹的委屈和伤感，想和哥哥见面的欲望反而如日剧增。她不知道哥哥单位的通信地址，打电话问二姐，小华在电话里劝导她：“小妹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大伟哥现在结婚有了儿子，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宠你疼你的哥哥了，你可别老长不大，自己还把自己当成人家眼里的小宝贝。”二姐后来又告诉了哥哥和萍儿的事，有点嘲笑意味地对她说：“哥哥当初看不上大姐，我对他那样好人家也是爱睬不睬，小妹啊，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你越是巴结他他越是对你看不上眼。”

囡囡脆弱的心灵隐隐作痛，小时候没有感受到父母宠爱的她，一直是在外婆的呵护下长大的，除了和两个姐姐亲近外，哥哥是她这一生最信赖和最可亲的男性。哥哥来苏州前，她在高中和大学期间交往的圈子仅仅限于女同学，绝少和男同学说话，她不相信男性而且对他们也不感兴趣。和哥哥住在宾馆的那晚，是她十八岁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男性那样亲密相处，她对哥哥没有任何设防，因为和哥哥在一起根本没有陌生和疏远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哥哥，更确切地说是会不会爱上哥哥，在她心目中，哥哥既是疼爱有加的兄长又是呵护备至的大叔，甚至超越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地位。

二姐的话让她困惑让她迷茫，她试图想理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然而如同清晨山谷间朦胧升起的浓浓白雾，日出前总也看不清楚雾气笼罩下的山峰的真正模样一般。

囡囡不知道，自己回家后，哥哥是不是还象过去一样牵着她的手去柳树埂散步？是不是还愿意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冶父山游玩？是不是不让别人欺负她而且逗她开心陪她逛街？她不止一次做梦梦见哥哥，哥哥现在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书房，里面摆着五个大书橱，她好象能感知到哥哥每天晚上都伏在书桌前给自己写信，自己却总是收不到一封。她有些记恨起哥哥来，哥哥好像变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哥哥了，那个坐在竹林深处喝酒看书的哥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只有囡囡在他身边。

囡囡纠结了一段日子，最后还是和乔乔、阿月、晓霞她们去了哈尔滨。四个女孩子在一起无忧无虑，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山清水秀的五大连池、茫茫林海的大兴安岭，白山黑水的东北，让囡囡领略了地大物博的祖国大好河山和自然风光。有一天晚上，四个人从外面吃饭喝酒回来，东倒西歪地躺在床上，谈各自的理想和爱情，对未来的憧憬，囡囡只是偶尔插句话，大多数时候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不发表言论。乔乔用手搂住囡囡的脖颈，嘴巴凑在她的耳边悄声问：“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大伟哥啦？”

囡囡白了她一眼，用手揪住她的一缕头发狠狠扯了一下，气鼓鼓地说：“谁在想了？他好比是我的亲哥哥，只有你这么龌龊，才会胡思乱想。”

阿月用脚趾头故意夹乔乔的小腿，乔乔趁势滚倒在囡囡身上，嚷嚷道：“没有最好，等开学了我把邻班的那个温州帅哥王铮介绍给你，人家在当地可是有权有势，听说他爸爸是个厅级干部呢。”

“那么好，你自己留着吧，王铮和你绝对是门当户对，”晓霞笑着推了乔乔一把，说道：“囡囡不近男色，不许你拿她开玩笑。”

囡囡对晓霞连声说了几个“呸、呸、呸”，“什么意思啊，你名义上是帮我说话说到底是在损我，我现在对男生没兴趣，可是我没还到那种变态的地步呢。”

乔乔和阿月、晓霞听了“咯咯”直乐，气得囡囡用双手在她们身上一顿张牙舞爪般地厮打。

哥哥和小思闹别扭的那些日子里，经常梦见自己一个人坐在雪山的山巅，头顶的天空上始终有一只秃鹰在飞旋。他弄不懂梦里隐含的真正意象，从书橱里抽出那本《完全解梦手册》，从那天起给自己起了个新的笔名雪峤。峤，山尖而高，雪峤，孤立峭拔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