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令人惊呼的镇远侯(解禁)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佟氏姬人名艳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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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他们歇了一夜,第二天镇远侯的寿筵便开场了,长条的桌子上摆满珍馐,在露天里围成一个半月形,中间搭起张灯结彩的戏台子,一大家子人围着看戏说笑,一片繁华景象,好像五光十色的泡沫掩盖住底下本来的脏水。
台下一些亲朋陆续落座拉呱,不过镇远侯还没出来,因此台上也是一些涂了白脸的小丑儿抛个彩球顶个碗这些热场的小把戏。
青离从后台往外望去,侯府的两位少爷郝迟、郝穑已经在那里了。郝迟年约三十出头,肥头大耳,膀子上的肉可以拖下来到桌上了,一边说话,一边还颇为粗俗地往嘴里填着东西,与他对坐的是其妻子邢夫人,倒也“登对”,额头窄小颧骨高耸,一脸刻薄之相;郝穑大约二十八九,按说长得不算难看,但不知怎么就是有股猥琐的气质,一双眼睛老是色迷迷的眯着。听说因为镇远侯出身军旅,相对来说没那么注重家庭生活,两个儿子都是三十岁左右才有的,而且由于长年在外,疏于管教,现在是两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五毒子弟,整天就惦记着老爹那点家业呢。
想着,远处一大群人簇拥着过来了,青离眼尖,看到小车旁边扶着的是那天桥上落伞的胡姬,虽然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至少看起来照拂颇为殷勤。那么,车里头坐着的大概就是镇远侯郝武了。
青离心里虽然明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也不可能还是当年那威武英俊的样子,但当看到他暴露出整个正面时,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捂在嘴上才忍住那一声惊呼。
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头歪斜在一辆四轮的小车里,皱纹像雏菊般华丽地盛开在灰褐色的老人斑中,牙齿大多脱落了,使得口齿含混不清;听力似乎也不太好,因为旁边的人常常要凑到很近同他讲话;手指无法伸展,好像鸡爪那样佝偻着,伸出的时候抖个不停,指肚萎缩下来,指节又特别地粗大,上头两个金戒子,一看就知道无法正常摘下了。
北方地气极寒,这是在辽东呆久了的常见病:风湿。得了这个病的,轻者阴天下雨关节疼痛,重者整个骨质都会发生变化,就像镇远侯现在的样子。
青离还有点惊讶着,那边叫到她上台了。
是跟苏孽的飞刀把戏,她本来算是颇拘谨的人,不过跟苏孽一起,本来就图个穷开心,也会不自觉地放开一些,而小孽就更不用说了,穿着那身大红的裙衫,手脚缚在一个会转动的大木盘上,每当刀飞过来,明知道不会打中他,都表现出一脸惊恐,尖叫得跟什么一样,而这尖叫又不是女人很刺耳的那种,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掺入了一丝娇、两分媚,让人又想保护,又想欺负……青离听着都觉得有点要流鼻血,不用说台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沾上泥了——果然,还是男人最知道男人吃哪一套……
不过,令青离有些奇怪的是,对他们这个不能说不精彩的节目,寿筵的正主儿倒没有多大反应,或者说,镇远侯好像其实并不关心马戏,因为他对许多掌声雷动的把戏无动于衷,反而一些小丑儿插科打诨的戏码让他挣扎着直起身来,努力瞪大那双昏黄浑浊的老眼,似乎执著地在寻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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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青离苏孽谢幕下台,刚到后台,却是一阵纷乱吵嚷。
“那红衣裳小美人在哪儿呢,啊?在那呢?”
青离皱了下眉头,这好像是刚才听过的侯府二少爷郝穑的声音。
“哎唷,可找到你了!”果然是那油头粉面的郝穑,不知何时溜到后台来,看二人过来,一径越过青离,扑向小孽。
如果他前来调戏自己,青离大概会打他两耳光,但现在,她很想捅他两刀……
这是闲话了,总之苏孽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一个倒卷红衣,嗖地把自己挂在一个绑大红花团的鼓架上,笑嘻嘻地晃荡着看他。
郝穑在下头跳着脚够不着,只能嘴里喊些不三不四的话过过干瘾,那副猴急模样笑得周围上妆准备的戏子都前仰后合地。
小孽笑嘻嘻地,不知从哪里抓出把瓜子,磕一个,噗地一吐,底下那男人便忙不迭地扑过去一接,只差没有尾巴摇地嬉笑着过来讨好,“看美人吐这瓜子,皮是皮,仁是仁,跟珍珠似的……”
苏孽也不说话,继续四处吐他的瓜子皮儿,青离这时觉得,这小混蛋,简直是以勾引他人为乐的……
然而突然,郝穑“啊”地一声惨叫起来,原来他习惯性地去接,不意小孽竟扔下一条蛇来,黑黄相间,在他手上丝丝吐着红红的信子,他拼命甩却越缠越紧,吓得哭爹喊娘起来。
“啊呀,是蛇呀!”小孽也从鼓架上跳下来,无赖地抱住青离的脖子,一脸娇痴地道,“姐姐,我怕怕……”
青离真是哭笑不得——好像那蛇不是他自己扔下来的似的,苏妖以前要对付这么个小坏蛋,大概也很头痛吧。
“啊?这不是我的蛇么?几时爬出来了?”旁边一个耍蛇把戏的艺人冲来,定神一看,叫道,“大人莫惊,莫惊,这是我们杂耍用的,毒牙都拔去了。”说着,他拿根竹枝,吹声口哨,那蛇立刻得了号令般弃了郝穑,攀上竹枝,任他收回笼子。
郝穑得了命般喘息了一阵,灰溜溜地跑了——起码他的裤子要换一条。
他身后,响起这群粗俗艺人的大笑声。
不过,苏孽这时大概也没想到,这一时的放诞会给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
因为当天晚上,白天所见的那个老头子,曾经威名赫赫的镇远侯,死了,被毒蛇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