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昔日旧事,印痕渐浅(2)
第二节
渤海,一匹快马向着城门快速的驰来,骑士全身伏在马上,即便是在城墙之上,也能够看到那插在人与马身上的长箭。两匹快马从城门冲出迎接上去,一个人拉住受伤的战马,另外一人将受伤的骑士接在怀中,急匆匆的向着城内驰去。不一会时间,几个人从渤海府衙之中匆忙的冲出,翻身上马。
营帐内各个统领校尉黑压压在一侧肃立,看到张定到来,众人正要弯身行礼,张定摆了摆手,急促说道:“是张庆消息么?”
“将军,并非张统领的消息,而是石生的消息。”
“石生?他意图攻我渤海?”
“将军,石生并非攻我渤海,但其先锋已经在我渤海与河间之间扫荡,河间境内村寨已经几被屠尽,而我渤海早已将村寨之民转向望平堡,因而此地少有流民前来渤海,因此一时不知。今日侦骑巡逻遇到羯胡,二十余骑,只逃出一人。”
“羯胡有多少人?”
“侦骑接连遇到几股羯胡,每一股约有百余人。还有一些其他鲜卑部族兵,只是话没有说完,就昏了过去。”
张定站在上首,看着下面的诸位统领校尉的脸上的种种表情。他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焦躁的心压了下去,看了看一旁的赵封,问道:“仲廉怎么看?”
“羯胡欲攻河间,因而陈兵两地之间,以挡援军。”
“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若是我军骑兵完整,应以攻对攻,将羯胡赶出此地,莫要让羯胡生下根来。”
“程君呢?”他向着程方问去。
“将军只需固守渤海即可。羯胡恐怕是屠杀小寨立威,以杀戮来瓦解我等抵抗之心。幸亏将军将村寨迁往海边,否则渤海人心惶惶。......”
张定打断他的马屁,能够在乱世存活下来的豪强,马屁技术十分的精通,让张定时不时的要警惕不要陷入到马屁的吹捧陷阱之中。
“田城,万安,于英,程望,王中平你们怎么看?”
“我军当以攻对攻。”程望闷声说道。
“我军骑兵不全,恐怕有心无力。”王中平领有渤海营,他本人连战马都没有,守城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方法。其他几个人都默不做声。
“你们几位怎么看这个事情?”他把眼睛看向一向没有主意的诸位武将和各个校尉。张定军是以营为基本作战单位,一整营有3000多人,分为五团,一团有五队,一队有五什。张庆、赵封等人管理一营,成为统领。管理一团的称为校尉。这个方法大概是唐朝的军队编制,被张定生吞活剥了过来,象什么校尉什么的本来还有等级,再他这里,全部变成了一个级别。所以只好增加了一个统领这个职位。这些校尉多是张定起兵时候的老人或者立功之人,随着编制扩大才有权商讨议事的。此刻让他们说话,比让他们用刀到战场上厮杀还要困难。
张定看了一眼诸位校尉,让他们想办法还真是为难他们了。他踱着步子,再营帐之内走来走去,其他人不再说话,只有他枯燥的步伐声。
“公孙兰,传令各处坞堡,小心戒备,若有羯胡踪迹,快速上报渤海。附近豪强需相互援助,若有坐视者,张定将带领渤海诸位豪强以讨还公道。”张定终于拿定了主意,下令道。
“程望,传令所有骑兵出城,以团为群袭扰羯胡,不可缠战。王中平,你带渤海营前往支持我等的乔家坞堡坐镇。若有消息,立刻通报。”
“乐陵传来消息,五斗米道将带军前来援助渤海,石生不足畏。其余众人回营地之后,收拾粮秣兵器,随时准备开拔。若有失职,军法处置。”在决定攻守之前,还是不能让羯胡太过肆意猖獗。拿出乐陵援军的事情稳定了一下人心。
看着众人从营帐中走了出去,张定也走出营帐。在他前面,赵封正在看着天空,天空晴朗,有几丝云彩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之上。赵封微微叹气道,“快下雨了。”
“快下雨了?”张定惊喜道。
“将军,下雨不知有何可喜之处?我军正在筑望平堡,若是落雨,只怕只能停工。再次动工,恐怕已经到了冬季。”“嗯,仲廉所言极是,下雨于我军有弊,因而需要早做准备。”张定沉吟了一会,如果下雨,那么需要准备一下什么?恐怕木屐或者草鞋是不可少的,还有一些生姜之类的,,将这些告诉了赵封,赵封大惊问道:“将军难道意图雨中攻击羯胡?”
“若是羯胡龟缩在武邑城中,我也无法攻击,不过既然石生开始在荒野之中下寨,那么便是给我等机会,天授不取,反遭其祸。”他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又说道:“雨后天气便要转凉了吧,仲廉与公议处协商一下,从诸位渤海豪强士绅哪里去一些御寒的寒衣。”
“寒衣之事好说,只是以我军之军力,雨中攻击两万羯胡,也是两败俱伤之事。”
“若是让石生从容隔绝渤海与河间,只怕以后两败俱伤的局面都不再会有。”
“不若等到乐平从河间返回,我军在做决定不迟?”
“那是当然,不过既然要战,需要早做准备,否则到时手忙脚乱,匆促间浪费战机。”
赵封点了点头,忽然有神色奇怪的看着张定,碰到张定询问的目光,犹豫了一下问道:“五斗米教将有援军,莫非是真有其事?”
“那是自然,方才来此之前,我已接到乐陵快马消息,五斗米祭酒先带五千人马前来渤海。”张定面带欣慰,忽想起赵封面色奇怪,问道:“莫非仲廉以为我为未定军心而欺骗众人?”
“赵封不敢对将军妄加猜测,不过既然将军接到快报,那么乐陵军队或许已经出发。只是若是援助,只需要派战将领众军前来即可,何须五斗米祭酒亲自前来,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唉,我也是如此所想,”张定叹了一口气说道,脸上的得意之情荡然无存。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的云彩又多了几丝。看着赵封正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问道:“仲廉,是否以为我这次做的有些冒失了?”
“将军,既已做下,悔之何益?不如谋划一番,也好让自己身处一个有利的位置方好。”
“我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仲廉近几日仿佛对我有所怨愤,避而不见,让我如何谋划?”看着赵封张大着嘴巴,张定走过来拍着赵封的肩膀说道:“仲廉已经说了,悔之何益?为何总是避我不见,是否心中因为我自做主张,而心生悔恨?”
“将军,你......”赵封显然找不到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你对我以鬼神愚人甚微不满,但已过了几日,还是如此?难道仲廉拘泥于意气之争,却不肯为渤海乞活谋划一丝未来?”
“唉,”赵封叹了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张定的,只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两种分别罢了。
他支吾道:“不是避开将军,而是正在研读教义,谁知教义与以往所读之处多有不同,郁结在胸口,所以有些意兴阑珊。”
“哦,若是不通,就先不要想了,这些义理之事,还是等到闲暇再去细想不迟,哪有饥肠辘辘之人,心想谁执天下鹿耳。”他轻轻的将那些在赵封看起来十分重要的争端放在一边,口中说道:“需知道先贤与我一样,不过是触摸道之鳞角。这个犹如盲人摸象,各有疏漏。若是我军胜了石生,有了空闲,再慢慢讨论不迟,这个时候,还是将这些忘记了吧。以你看,五斗米祭酒此次亲自前来,当有什么图谋?”
“将军心中已知,何必仲廉细说。”
“我想听仲廉如何应对。”
“以赵封猜想,若是五斗米祭酒想为冀州刺史,那么河间崔甸,厌次劭楫两部必不可用,唯一可用则为我部,若我部若能支持,其冀州刺史之位当可谋得。此事或可轻易允诺,成与不成,皆在江左,只是若为将军允诺之天师位置而来,只怕我等要小心应付。”
“不过一个天师之位,仲廉何必如此危言耸听。即便是天子,还有曹操之事,何况五斗米道。”
天子,曹操?被张定赤裸裸的话吓了一条的赵封艰难的说道:“将军有此信心甚好,但是此次会盟将军务必将新道控制在手中,莫要让新道归了祭酒所领。”
“这个自然,”张定呵呵笑道,“五斗米难道想要吞并我?即便道师领了两万军队前来,不过皆是乌合之众,难道以为可以要挟我不成?不过天师之位置已经应诺了,便不能收回。五斗米道若是想利用天师之位来吞我,我等自然不会不会坐以待毙。以我等之教义处之于公,从虔诚者中推举与道尊沟通、却无约束众人之力者,抗衡天师。你看如何?”
“若是此人也不可制当如何?”
“且将道尊诫约,制成详细的约法,约束教首权力,更使其不能长时间留任。”
可怜的宪政民主就这样被张定用在了这里。他理工科出身,虽然爱好文史,对宗教哲学大有涉猎,但是在穿越前接触到的消息多是基督教徒的政教分离之下的社会情形,一时之间忘记了停滞的中世纪,以及大多数宗教的政教合一。如今情急之下,便用起了当今社会最为流行的方法。虽然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民主带来的效率问题可以让社会崩溃,但是对于毫无效率可言的精神团体,却是无所谓的。
赵封被张定带入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