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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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祸兮福兮,瞬息流转(3)

第三节

渤海,赵封正颓然坐在哪里,看着张定送走道师,又看到张定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良久,他木然的看了张定一眼,就要往外走去。张定慌忙向前蓝住他,赵封一阵气血翻涌,指着张定说道:“将军恣意妄为,败亡无日了,容封早日北上南下,另寻英雄驱逐胡虏。现在拦住赵封,又有何用?”

“如何败亡无日?仲廉是否将那封手稿看完,如何得出此结论。”

赵封看着张定,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将军既已立道聚众,封只好从之,但方才又将天师之位拱手送于乐陵五斗米道,若乐陵与我等合而为一,以教立军,权在教首,哪有你领有军政之事。或者将军以为乐陵众人皆酒囊饭袋,不思阴谋?”

“权在教首?”张定愕然道。

“以教愚民,自然权在教首,难道将军不知?”

“但我若想与乐陵共敌石生,若不让步,五斗米祭酒岂能与我合而为一。只是军政之事情,容我细细思量。”

“还有什么可思量,今日不过是将军口误罢了,明日反悔即可。只是将军之名些许损伤罢了。”

看着张定面色青白,赵封张口结舌道“难道?”

“我已经传信与刑文,让他与五斗米道协商,只怕此时已经说定了。”张定惨然一笑,自己只想到了自己的短暂好处,却忘记宗教这种东西,与帝王传家有一定的相似性。历史上有很多政权都是政教合一的,有的白莲教等甚至是父传子,子传孙,层层裹结在一起,自己想要利用,只怕最终烧了自己。

赵封心中一凉,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张定围着跌坐在地上的赵封,盘旋了几圈,硬生生将自己的烦躁压了下去。再走了几圈,心中一轻,便笑着对赵封说道:“无妨,若我等势大,教首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道尊曾言,若有纠纷,处之于公。祭酒年老,归去之日,我等便可重新择人而立。不必如此惊惶。”

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气,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这么做。赵封看了张定一眼,从张定的脸色上也看不出是否张定已经想到了办法,或者早已经开始算计五斗米教。从地上站起来,沉声说道:“此等大事,还望将军莫要将封拒之门外,封虽儒生,但并非拘泥不化之人。之前唯恐将军欲步黄巾后尘方才拒绝将军立道之事。但若是将军执意如此,当告知封,以免行事得有差池。封百无一用,唯有一长,思虑周密。”

张定嘿嘿一笑,赵封显然是因为自己将他置身在这一件事情之外而发牢骚。笑道:“非我拒仲廉,而是仲廉拒我。仲廉已经看过道经,或许能修改一二,此经如何?”

“将军附会历史、传说于其上,融儒道于一体。即便熟读典籍的士子,也难免为之迷惑,更不说那些小民百姓。又立仪让信众互助相济,当可无碍。只是将军以教愚民,千百年后,只怕也逃不过张角、张道凌之辈。”

“什么以教愚民?民心终需有所寄托,即便没有我所立之道,五斗米一样会流传,更不要说浮屠信众日多。仲廉何必总是想到愚民二字,为何不能想到以教教化民众。”看着赵封有些惊愕的神情,重重说道:“何况此乃道尊所托而立,仲廉不可再说蛊惑人心等语。”

赵封仔细的看了一看张定,看他好像没有半分戏言的样子,才出声说道:“赵封受教。”

张定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即便是我胡思乱想之下立了道的,但是如今便是道尊托我所言而出。仲廉当谨记。”

赵封默默不言,眼前这个人,已经与他记忆中那个亲近友善的断发妖,已经截然不同。或许是早有不同,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夜色已经开始降临在在冀州大地。前面再有几十里,就是厌次了。张庆骑在马上出神的看着前面旁边的荒草从中两个搂抱着的数骨嶙峋的人。队伍绕开仿佛末世交缠的鸳鸯,依然向前行进。荒野之中,早已经寻不到一路可以行走的道路,只有那深深压入土地的车辙,显示着这里曾经的繁华。流民并没有遇到很多,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深入了孔苌的控制区域。孔苌占领的厌次四周所有大小坞堡,屯军四万,将厌次牢牢的抓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放出的侦骑快速的掠过正在平稳前进的队伍。“嗒嗒”的马蹄声打破了行军之中压抑的沉默,一阵阵马的嘶鸣声,所有的人马的步伐,都紧紧的加快了起来。

“报统领,侧面十里处有千人的羯胡骑兵,正在向这里赶来。”侦骑的背上斜插这一只折断的长箭,身下的马上也插了几只。恐怕是遇到了对方的侦骑。侦骑将马身上的箭随手拔出,然后向着张庆说道:“还有几个兄弟,试图引开他们,向着后面跑开。”

张定点了一下头,左手拍了拍侦骑的肩膀,右手将那只箭拔了下来,长箭入肉并不是很深,但带起的血肉溅的四周都是。亲兵撕下一条布来,将侦骑的伤口粗略的包扎了一下。张庆眉头一皱,问道:“你说发现他们之时,他们正在超我们而来?”

“是!”因为疼痛,侦骑的声音之中一阵阵颤抖。

“哒哒”队伍的前方,急速的马蹄声再次出现,一个身上带着鲜血的侦骑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庆看了一眼身边的祖焕,他明白了,他们暴露了。

策马向前,张庆长声喝道,“全军,准备接敌!”

祖焕的亲兵紧紧的聚拢在祖焕的周围。祖焕放眼望去,队伍没有祖焕想象中的那种置身死地的慌乱,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拿出了弓箭,枯燥的马蹄声中,骑兵的队列正在迅速的变化,一个冲锋的阵型逐渐出现在祖焕面前。所有的马匹并没有开始加速,而是有条不紊的向前缓慢的行进。一列新的侦骑从队伍两侧向前奔了过去。这种爆发前的沉默,虽然只有仅仅的半个时辰,但却让祖焕感觉到一阵阵压抑。

一面黄旗,在马队的前方摇动了几下,大地忽然振动了起来,接着便是震天的咆哮。张庆一把将自己身上破烂的衣甲撕了下来,右拳狠狠的敲击在左侧的小盾上发出“砰、砰”两声巨响,接着高声长喝:“宁为黄土,”纵马向前奔去,声音向着全军传了开来,“莫为羯食!”

“宁为黄土,莫为羯食!”所有的乞活骑士一声咆哮,跟随在张庆的后面,手中的弓已经开始张满。

祖焕一阵热血冲动,不顾身边的亲兵的阻挡,纵马向着队伍之中跑了过去。他抽出长剑,高声呼喝道:“死战~”

“死战~”一个小队的乞活迅速的响应着,策动着马匹,将他保护了起来。前面的围截的羯胡卷起的烟尘,正在迅速的席卷而来。

“轰~”羯胡手中的弓箭席卷而来。乞活手中的箭只也瞬间释放,天色突然一暗,被牢牢捆绑在马匹上的乞活用小盾牌牢牢的遮住上身向前冲锋。不时有受伤的乞活掉落在地上,随即被后面的兄弟踏践在地。两军瞬间接近,第二波羯胡的箭雨又落了下来。乞活一声呐喊,前面的迅速的抛出短矛,后面的持续用弓箭还击。箭石密集的在空中相碰。

张庆赤裸着上身,几只长箭劈过了小盾,插在了他的马身上。战马吃疼之下,疯了一样向前奔跑。他放下弓,右手从马上拿起了长矛。一声呐喊,骑兵前面如林的长矛长长的平端了起来。乞活骑兵,生生的冲入了羯胡的骑兵队列之中。

两军轰然相撞,羯胡疯狂的勒马躲避悍不畏死的乞活。张庆的长矛,狠狠的贯入了前面一个羯胡的躯体,不等张庆动作,便再次贯入另外一个羯胡的身体之中。两个羯胡长声的惨叫着,长矛一沉,矛尖撞在地上,长矛断裂,脚下一阵爆裂之声,绳索崩断,张庆被长矛狠狠从马上挑飞。

他在地上滚动了两下,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截断矛,狠狠的插入正在一个正向他策马赶来的羯胡。羯胡一刀一刀将短矛砍成两半,再次举刀,向着他策马而来,得意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未落,瞬间就变成了煞白,一只抛矛,从他的背后穿出。羯胡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腹中突出的血色短矛,这才倒在地上。

“统领,上马。”几个亲卫跳下马来,死死的护卫在张庆的身旁。张庆身上如同全身散开了一样,被亲卫服侍着上了一匹无人的马匹,然后牢牢的将他护在中间,再次冲了起来。张庆勉强着自己趴在马匹之上的身子坐直了,厉声喝道:“宁为黄土”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莫为羯食~”,一阵阵咆哮声从四面传出。眼前猛的一亮,他们从羯胡之中穿了过来。

“回马”,张庆按着腹部,继续大喝到:“抛矛。”

沿着冲口的缺口,冲出的乞活再次回马,沿着缺口猛然冲了过去。短矛将那些还在混战之中的羯胡驱散,缺口瞬间扩大了起来,被困在里边厮杀的乞活再次聚集。被分成两半的羯胡再也无力维持,更无法抵挡不断飞来的冷箭与抛矛,一个羯胡大喊一声,向着战场外围冲了出去。羯胡终于溃逃了。

“弓箭,阻击~”张庆亲兵的下令声再次长长的响起。长箭再次成为了战场主角,但是这一次的攻守双方已经调换过来。

祖焕带着亲兵,冲到了张庆的身边。他武艺高强,方才在乱军之中,带着一个小队不断的将被围困的乞活解救出来。张庆看到他来,裂开嘴角一笑,一丝鲜血,从他嘴中流了出来。他指着祖焕说道:“现在你指挥,我已经派人向厌次求援接应,快速打扫战场,不可留下受伤的兄弟。”

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他昏了过去。

此刻,冯良到达河间,求见崔甸,被宋颂所阻。

有汉522年10月上旬中,张庆于厌次遇伏,千骑死两百,伤三百,几无战力。羯胡死伤五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