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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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祸兮福兮,瞬息流转(1)

第十三章 祸兮福兮,瞬息流转

第一节

十月早晨便开始有些寒意。赵封站在一片工地之前,望着天上若有若无的云彩,叹了一口气。仿佛快要到了雨季。只怕到时候正在建设之中的坞堡不得不停止了。齐单空着左手,正站在他的身边,同样望着天上的云彩,不发一言。

“只怕不能赶到雨前完成。”赵封凝目看了一会天气,叹了一口气。秋雨淋淋,若是下起来,恐怕要十多天,二十多天才能够下完。下完后土地泥泞,根本无法继续动工。“伯盛,我一会便要回渤海去了,此地为我乞活妇孺立根之地,现下最为紧要的是将茅草屋先搭建起来。”张定并没有交代他如何建设坞堡,但是依据他的经验,赵封初来的时候,便让众人根据军营的模式搭建了粗糙的茅屋,几十个房屋像是一个圆圆的营帐,大大小小的营帐错落有致的座落在这一片大地之上。最外面是用刺枪、据马牢牢的将他们保护起来。等到冯良带着渤海的妇孺来了之后,才开始大兴土木,建设坞堡。如今此处之地,到处都是半矮的土墙,以及木工设施。

齐单看了冯良一眼,低声说道:“既然仲廉知道雨季将来,为何不劝阻将军迟一些动工?”

“将军如此也不得不为,当日平了武家堡垒,又收拢了那些小寨民众,若有半分迟疑,在武邑羯胡大军威压之下,恐怕将由反覆,因而乘机将他们一起带了过来,让他们不能反悔。”转头想着正在忙碌着的众位村寨首领看了过去,接着说道:“如今说这些话已经晚了,如何最快的建起坞堡,才是伯盛心中要想的。”

“若是下雨,那么让人先挖一些壕沟,将这一片营地用水环绕起来。用小船,水车排泥沙,当可在雨中动工。”齐单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已经立起来的一个水车说道。这个水车的作用,已经开始缓慢的显现出来,极大的加快了攻城的进度。虽然自立起来后,方有两天,但是建设城墙的速度已经块了不少。

“水车不行,这样吧,不如将营地外围梳理一番,然后用水车引水变成沼泽,恐怕即便有敌也不敢强攻。以后有空再多加修缮吧。”

“嗯,如此甚好,仲廉不亏为将军臂助。”决定了这一片营地的建设规划,齐单心中的豪迈之情又起。虽然少了一只左手,但对此事他看的极淡。协调众位村寨首领建设坞堡,正是他一向喜欢的事情。只是村寨规划,却让一向豪侠任义的他有些束手无策。张定军中士子很少,每一个人都兼有几分工作,他也不敢向张定叫苦,因而只能拉着还没有走的赵封,研究商讨一下。

“伯盛何以笑我,将军手下,唯有,你,我,乐平三人可用。我为臂助,莫非伯盛不是?”

齐单看了自己的断手一眼,向着赵封笑道:“我只有一臂之力,当然比不得仲廉双臂之助。”看到赵封听到此话有些黯然神伤,便用右手拍了拍赵封肩膀笑道:“当日我家破之时,或者与将军约袭击羯胡之时间,也未曾想到能活到此时。仲廉也不必为我忧伤。将军将望平堡托付与我,便是将我等的后路全部托付于我,我岂能为肢体小伤便自艾自怜,忘了将军之托。”

“若你若此想,我便放心了。”赵封宽心的一笑道。“伯盛说得是,我等起兵,未必想过能活到天下太平之时。哦,不说了。”他停止方才越来越沉重的话头,转口说道:“将军命我等觅一些渔船,渔民,伯盛可要牢记,渤海本身粮草并非很多,而且转送过来,终究路途遥远,需要冒些风险。若是能从海上弥补一二,便是立了大功。”

“此事放心,我不同仲廉你,抄舟之事也颇为知晓,若引了河水将前面一片淹没成沼泽,我等不必出海,便有一些弥补。何况,渤海之村寨,弄潮者众多,我让他们觅在海边觅一些食物,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仲廉还是关注武邑羯胡才好,若是羯胡不破,诸多前景终究是一时虚幻。”

“那好,我今日便走了,望平堡还需伯盛多多留心才好。”

“后会有期。”

赵封再次望见渤海的时候,渤海正处于一阵鸡飞狗跳之中。公孙兰带着一群小不点孩儿兵,正在渤海的宽阔之地一边散发着食物,一边讲解着张定粗疏的教义,数十个女兵以及渤海诸位豪强的正在忙碌着将那些豪强们捐献的食物散发给那些没有加入乞活,也不肯前往望平堡的老弱。拿到食物的老弱,一边不断的向着公孙兰谢恩之外,口中念叨着感谢张公,感谢道尊的话来。公孙兰看到赵封,微微招呼了一声,然后就转身投入到无限的为士民服务中去。他的脑子里边轰然涌现出那些高喊着“头如韭,刀如镰,小民之志不可轻”的黄巾军来。一股冰水将他从望平堡快马赶回的热汗迅速的湮灭殆尽。他仓惶上马,赶向张定身在的渤海府衙。

一阵飞驰,不顾府衙前面的卫兵阻拦,扔下马匹急匆匆的跑了进去。那马无人照看,竟然先他而纵入大堂。一阵卫兵的叫喊声以及奔入的马蹄声,一匹无人的战马出现在大堂之上。正在大堂上谈话的两人,张定与五斗米道的道师均大吃一惊。五斗米道师急忙向后走避,而张定则快走几步,手中的长剑已经拨出,一支短矛执在手上。不待张定反应,几个士卒冲了过来,将战马死死拉住,接着便是被士卒押着的赵封出现在张定面前。

“仲廉?”张定对于看到赵封出现在这里,自然十分惊讶,看他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不禁揣测难道羯胡有什么异动。“何事如此惊惶?”挥手让押着赵封的士卒将他放开,示意赵封站起来讲话。

“赵封擅闯公堂,请将军责罚,但将军责罚之前,请先听赵封将话说完。”他并没有起身。虽然跪在哪里,但神色却比往常与张定说话更加坚定。

“起来讲话也不迟。”

赵封也不再坚持,狠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五斗米道师。五斗米的张道师正纳闷之间,才听到赵封说道:“将军难道不知昔日黄巾旧事?以道蛊惑人心,取一时之利,贻万世之害。将军莫要听了五斗米妖人谗言,种下明日种种祸因。”

“原来仲廉是说此事,纵马而入,我还以为是羯胡来袭。”张定将手中的短矛、长剑都放回兵器架上,然后笑着说道:“前几日我闭门参道,耳边听到道尊之语,才有此事。既不是为了取一时蛊惑民众之利,也非为背离与五斗米教之盟助。”他看了一眼张道师,接着说道:“我等读书之人,或学孔,老,墨,法不一而足,但诚如庄子言,春秋诸子皆得大道之鳞角。大道无行,先贤尚且如此,何况我等。先贤受道,无不想教化民众,以别贤愚,方有孔子有教无类,张公立道之事。然我受道尊所托,自当法先贤,让大道遍布天下。”他说的时候一脸正气,让人觉得仿佛他便如同一个圣贤似的。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赵封,以及满脸不以为然的张道师,接着说道:“羯胡残暴,恐华夏士民反抗,因而广布浮屠,此事与我闻之大道截然相反。若是其大,人人信奉转生来世之说,道尊舍弃我华夏不说,谁延续祖先血脉,谁保国卫家,人人皆谋来世,谁来策划今生,岂不是让残暴之人愈发残暴,懦弱之人愈发懦弱。”说着说着便激昂了起来,大声问道:“黄巾之事虽然不远,但若非豪门士族残暴不仁,焉有后来黄巾之乱。”

赵封被他一时间连续的话,以及最后的怒问,问的说不出话来。他是正统的儒生,信奉敬鬼神而远之的信念,从来没有想过利用鬼神来为自己谋划一些方便。遇到张定这样,不信鬼神,只拿来利用的人,立刻被辩驳的说不出话来。张定看他说不出话,当下一笑,从手中拿出一个东西,却是冯良为他整理出来的中国的先古传说。赵封接过之后,看了一行,便有些要跳了起来,原来张定将这些传说全部附会在道尊之上,所有远古时期的英雄人杰,若不是道尊降下引令所选之族的真人,便是暗合了约法而得到大道的英雄。

“将军,不可如此侮辱我等先祖英雄。”赵封看了一些,终于忍不住说道。

“有何侮辱之处?你熟读史书,你可曾想过,这世上族群众多如同星辰,为何我等之族受到如此眷顾,英雄人杰层出不穷。”

“这...这...大概是文明昌盛吧.”沉吟了半天,赵封艰难的说出口。

“若说文明昌盛还好,但我等先祖还茹毛饮血之时,便有有巢氏,燧人氏这样的英雄人杰,你又想如何解释?”

一时间,赵封的脑子仿佛乱了一般,鬼神难道并不远,而是冥冥之中便在注视着自己。张定看着赵封看着纸张的眼睛有了一丝呆痴,伸手想要将赵封手中的纸张拿回来。抽了两下,却仿佛在赵封手中生了根一样。张定苦笑一下,赵封想不通自己胡说八道也可,但千万不要变的疯疯癫癫,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去做。当下在赵封头上拍了一下,赵封“赫赫”两声,两眼方才回复灵动。

张定看见赵封坐在哪里不出声,方才转头向着在旁边看戏看了好久的道师说道:“我并非想要与五斗米道争风,只是道尊所嘱,不得不对五斗米道略有变通。来我渤海者,多是一无所信的流民,甚至有一些浮屠信众。道师当知,张定只是有心驱除羯胡,而无意与教门争斗,若非道尊嘱托,张定自然不敢掀起与五斗米的争斗来。”他一口一个道尊嘱托,但在张道师听来,简直是直接指责五斗米假借道尊之名来行旁门左道之实。一时间,张道师的脸已经涨的通红。

张定不敢逼迫太甚,看见道师到了一个爆发的境界,忽然压低声音,在道师耳边说道:“其实天下道门众多,各有所悟,我有意奉贵教身在乐陵的祭酒为天师,总领天下之道,你看如何?”张道师被人说的心里一热,却听见张定又说道:“只是不知道祭酒老人家心思如何?”

“将军有何条件?”道师自然不相信张定不是那么善良之人,果然,张定接着说道:“我传道尊口喻,自然受托于道尊。处此乱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道门之大小事情,皆由天师掌管,些许俗事情,或许定可以为祭酒代劳。。”

“将军梦呓耳?”道师面为恼怒,一口回绝到。“这样与我五斗米教有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