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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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雨骤兮,何处桃源(3)

第三节

张定心中想了一想,当下越发的肯定了起来。这几天来,自己将此人冷落在一边,形同监禁。却只有五斗米的道师进进出出与之相会,往日里无论是自己,或者赵封,冯良,齐单等人,都不会在意,更不要说其他一些将领了。真是好厉害的心思。当下对着田城说道。

“田城,你到旁院请谭知过来,我有事情问他。”

赵封,冯良,齐单等人先是一阵茫然,然后才是若有所思起来。

谭知陪着田城走过来的时候,依然是一付神定气闲的模样。如果此时给他一把羽毛扇,此人此时便是诸葛孔明的翻版。看到大堂之中各色人等汇集,谭知立刻换上一付受惊若宠的神情,赶忙快走了几步,向着张定施礼。

张定微微的别开身子,谭知却换了方向又正对着他,张定无奈之下苦笑道:“谭郡守好高明的心思,竟然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此大礼,张某愧不敢当。”

“张公如何不敢当,五斗米能下乐陵,皆是张公之所赐。”说完便是深深的一拜。张定脸上一阵苦笑,自己终日算计,终于自己连带着数千乞活的性命被人当作了棋子,现在下棋的人向着他施礼,他却不得不接受。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之极。

“算了,谭渤海不知在五斗米中任何职位,一出手就送五斗米一个大礼,只是苦了我等兄弟死伤惨重。五斗米道真的好毒辣的心思。”说着说着,越发的愤恨起来。“我等死伤数千人歼灭乐陵羯胡,你一个大礼就如此算了?”

转身坐在上首,心中犹自愤恨不已。

“知也不过是信奉五斗米而已。当日将军未来之时,我等皆筹划起事。将军胜羯胡,我等也不过是借将军之东风。将军何必迁怒于五斗米教。”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说完这些话。不等张定的反应,这种明显的推脱之语让大厅之中立刻炸了开来。众人因为张定在场。不好随意行事,眼光之中却已经是十分的不屑。赵封抢前一步,指着谭知的鼻子,愤声说道:“尔等五斗米信众故地,多被羯胡掳掠有十年之久,寂寂不见动作,如今我等方起,尔等便要起事?或者谭郡守以为我等可以被人随意愚弄。”

谭知也不辩解,继续说道。“五斗米经营渤海,自非一日两日,近日有消息,同奉五斗米道的琅邺王氏云我等若能起事,当可授冀州刺史或青州刺史。又因崔公河间起事,张公攻克渤海,因而五斗米祭酒借张公之东风,在乐陵起事。张公援手之恩,五斗米当有厚报。”他看了看张定青白的脸。住口不言。

听完谭知的话,张定思索良久。这个事情,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五斗米在渤海人多势众,他们或惧怕羯胡,但却不会惧怕与他。乐陵在五斗米手中,也好过在羯胡手中。此次出击伤亡惨重,也许是时候应该好好的修养一番。石鸣虽然一直在冀州无所动作,崔甸更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将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你家祭酒为何人?”他开口问道。

“我家祭酒为张天师后人,听闻张公夜驱鬼怪冲散羯胡,可否有此事?”。

谭知问的一本正经,众人苦苦的忍着笑容,张庆,田城等人更是转过头去,双肩耸动。赵封等人已经知道张定心思,因而苦忍着笑容,面色凝重的回道:“此乃小伎而,谭郡守难道不知我家将军曾言‘张公创圣道’。我家将军曾受异人教诲,寻觅大道,才有如今次等本领。比之你家祭酒一家秘传,相比如何?”

五斗米道颇有神秘主意的色彩,张天师当年便以能够驱使鬼卒而闻名,从而使五斗米声名大震。五斗米这次在乐陵举事成功,其中便有逃回乐陵的羯胡,惶惶之中鬼怪冲营的事情讲了出来,却似的羯胡人心更加惶惶,五斗米信众却信心百倍,从而一举成功。此刻,听到了赵封如此回答,谭知心中虽依然半信半疑,但脸上却更加敬重了起来。

再说一些,谭知却对五斗米教内部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他身在渤海的时候,只是负责庇护这些信众在渤海行事,渤海被张定攻下来之后,整日里便与张道师密谋如何利用这个局势。张道师消息灵通,谭知头脑发达,再这烦乱复杂的消息之中,准备的作出判断,当张定出城准备阻击乐陵羯胡的撤退之时,谭知便让张道师作好准备,一旦接灭羯胡,乐陵立即起事。当定当然知道,他们或许还有另外一套计划,万一张定失利,那么渤海今日,则又重新插上了石赵的旗帜。

一阵无力感觉让张定有些烦躁,他挥挥手,让田城将谭知送回偏房。赵封看着张定疲惫不堪的样子,立刻制止了下面众人的吵闹,躬身向前。手中拿出两封信来,恭敬的递给张定。

“将军,还有一件事情,石鸣意攻击河间,已至武邑,崔公崔甸令我等携军前往河间。”

张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信一看,信却并不是写给他的,而是宋颂写给赵封的。心中讲张定不过是匹夫之能,又有妇人之仁。听闻渤海大小之战,赵封皆指挥有度。渤海一隅之地。不能让赵封一展才华,希望赵封能够说服张定单独携带军前来河间,必有大用等等。张定一阵恶寒,这个宋颂,真是一条毒蛇。也不看赵封,打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崔甸写给他的,确是崔甸的求援。

“信使人哪?”张定看着下首不安的赵封。

“已经被我绑了,就在外面。”他向着门口的士兵喊了一声,一个穿戴着士子衣冠,却已经鼻青脸肿的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人看到张定的模样,愣了一下,便跪倒在地,满口大喊“冤枉。”

“你有什么好冤枉地?”张定杨了杨手中地信,冷冷地看了下面地人一眼。“你是崔公信使,却不见我面,独自游说我地属下,这算是什么冤枉?”

“宋颂害我,当日我走之时,只说这是家信,信中也不过聊聊私谊,却不想是如此。”

“若是私信,为何不在面见我之后送到仲廉处,如今被仲廉揭破,你又有何苦枉自辩解。”他站起来,看着伏在地上地这个人,不知为何这个宋颂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图置他于死地。“算了,你回去吧。替我转告他,肖小之辈,终要苟且钻营,因人成事。若他有志,能一驱羯胡,恢复河山,我张定自当五体投地以迎。若要击败张定,何必如此下作。”

“崔公命我至张公处求援,张公援军不发,自当留在张公处。”

“你叫什么名字?”

“辛寒,当日曾蒙张公援手,才脱出羯胡之口。”张定这才发现这个人有些面善,只不过当日他恍恍忽忽,他不恍惚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跟随了崔甸。

“你先下去吧。”两侧的士卒立刻拉着他向门外走去,辛寒临出门前,却大喊道:“却张公袖手旁观,崔公一去,张公必当其冲,何去何从,请张公多多斟酌。”

真是一个讨厌的人呢。

“这个,诸位怎么看。”

下面诸位开头却吵了起来,想必之前他们曾经商议过。武将们一致的认为此等背信弃义之徒,绝对不能相救。士子们,却认为必须要救援。而齐单与冯良两个人虽然都认为要救援,但两个救援的方法却不一致,齐单认为应该北上援军帮助守城,冯良却认为应该等待双方精疲力竭之后再雷霆出击,一举占据冀州东部。

只有赵封仿佛避嫌似的,绕开了大家的争论。

也许两天的神经紧张,又加上乐陵被人当作棋子戏耍了一道,张定斜斜的躺在旁边的软塌上,意兴阑珊,对于下面的意见,最切合他心中的便是冯良的主意。崔甸,就让他去死吧。五斗米,管他是谁。如果崔甸一下子败了,石鸣向他重来,大不了觅一条小船,从渤海出发,一路南下,到了江左,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十年。心中想着,仿佛此刻便已经身在美酒田园,桃源深处,不知魏晋,乐哉乐哉,公孙兰正在盈盈的向他走过来。他正想前去拥抱,却见公孙兰化作一个老人,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被羯胡刺到的伤口,另外一只血淋淋的指着他“将军不死,定当...”。

凄厉的声音将幻影击个粉碎,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下面的人瞬间寂静。赵封迟疑了一下,向前问道,“方才将军有何吩咐?将军不死,定当?定当什么?”

“没有什么,不过是刚才有些困乏,不想有些走神了”他有些尴尬,众位将领在下面为事物讨论的十分火热,他却睡了过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是否已经议出方案?”

“将军同意出兵了?”齐单有些惊喜的问道。

张定这才恍惚想起之前并没有同意出兵。当下点了点头,对这几个反对出兵的人说道:“我等只有一隅之地,若崔甸灭,则我等不能独存。出兵援助也是不得已之事。只是如何出兵,却需要大费周章。如今乐陵已被五斗米攻下,若能说服五斗米与我等一起出兵,当可练成一气,共同进退,当可与石鸣一敌。”他转头看着一直没有参加讨论的赵封说道:“你不必避嫌,若有良策,当提出让诸位完善,我军方能万无一失。”

赵封感激躬身上前。“我听伯盛与乐平之策,方才想到。武邑于河间与渤海之间,若我军援河间,则渤海随时有失,只能等到石鸣围河间之时,我军方能行动。或援河间于城外,和阻击羯胡之后方,当可无忧。若我军不动,则几日后石鸣闻我军破乐陵羯胡,乐陵已失,未必敢动。因而河间应无忧,将军不必忧虑。如今,联络乐陵五斗米方为燃眉之急。”

呵呵,赵封竟然提议不援助,张定听他建议,自然大合胃口。当下就决策下来,修书一封,让河间的使者带回,使者见并无援军,死死不肯回去,张定无可奈何,将他留下监视居住,让他另外修一封书信给崔甸,然后让自己的信使一并带给崔甸。

送走诸人,公孙兰却走了过来。见张定脸上带着喜色,问道:“那日老伯曾说,‘将军不死,定当,’我今日又听到你说起,不知道他说的话中有什么含意?定当什么?”

张定叹了口气,定当什么?定当荣华富贵,定当恢复中原,定当保护于他的子孙?定当,,。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他的生命,是很多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延续,他不是为他而活,而是为他们而活着。因而只有一个答案。

定当为众人为活。

此刻,石鸣接到石曾战败的消息,雷霆大怒,众人皆不敢言。

此刻,祖逖听闻河北乞活再起,病中叮嘱弟弟派人联络。

有汉522年9月中旬,长安张定帅乞活破羯胡两万于渤海。两日后,五斗米道复乐陵。乐陵羯胡溃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