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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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荆棘之路,举步唯艰(2)

第二节

围城第二日下午,五斗米道的张道师再次见到张定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环境。

通传之后的道师,只看到大堂中张定身上一身厚重的盔甲,头上的断发已经长长,却依然不足被扎起来,只是用一个破旧的丝带捆扎起来,不让乱发影响视线。盔甲上仿佛还能够看到隐隐的血迹。上午守城时候用到的长剑,被随手放在一边,桌子上,却放着笔墨纸砚,一个清丽的女子,正在执笔写着什么。没有一丝红袖添香的温馨,却有一种怪异的和谐之感。

看到道师来了,张定起身迎接了过去。“道师再次光临,定不胜感激。不知道师有何教诲于定,定当洗耳恭听。”

张道师定定的看着这个年轻断发的将军,半晌才道:“将军言重了,本道此次前来,乃奉五斗米祭酒之命,与将军接洽,若将军能击退羯胡,夺得乐陵与五斗米教,五斗米教可为将军后盾,提供兵源粮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道师此话,说得太早,如今羯胡围成,我等依然未能将之驱赶,打下乐陵,恐怕不不能及。贵教祭酒虽然好意,但却已经超出我军能够负担之外了。恕定不能从命。”张定轻轻的将这个条件拒绝了,却不知道在围成之际,这个道师提出这个有些怪异的条件为了什么。

“将军不必如此,我观今晨羯胡攻城,草草了事,恐怕兵力不足,再过两天,粮草断绝,自当退去。”

羯胡昨天被张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掳掠来的炮灰大部分散去,剩下的小部分又被那些发泄的羯胡当作了箭靶,因而这一日的攻击,就变成了强攻。有心分兵去再掳掠一些炮灰,却再对方的眼皮之下,不敢过于分兵,防范乞活留在城外的骑兵。上午草草的攻伐了一阵,丢下了一千多羯胡的尸体。羯胡攻击受挫,城中的士气更高,已经有好几个将领提议等到羯胡再次攻击之时,里应外合,将这一股羯胡消灭在渤海城下。道师自然听说到这些传言,对于五斗米教来说,如果这一股来自乐陵的羯胡被消灭,那么拿下乐陵,与青州练成一片,对于五斗米教自身将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因而五斗米教的祭酒匆匆的让道师来代这里。

“退去了又如何?道师不曾闻石鸣在冀州已聚集五万羯胡,准备将我等一举歼灭。道师却让我等此时分兵攻取乐陵,实在是强人所难。何况,我等为五斗米教取下乐陵,除了死伤累累,与我等有何好处。”他看了看面色微红的道师。“五斗米教欲驱使我等取乐陵,仅仅提供粮草,兵员援助。而我等却要付出生死之代价,恐怕不甚合算。”

乱世之中,那么这么样的好事情,虽然不知道五斗米教是背靠乐陵要做什么,只是简单的提供粮草,后援然后将攻取下的乐陵再交给他,恐怕也如同笑话一样。“乐陵在羯胡手中,南临青州,五斗米教如果想取乐陵,可自己起事驱赶羯胡,不冒风险而成事者,天下未有。”

道师听到这话,也不生气,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面不改色的回到:“我想将军必不在渤海久留,或去青州。欲下青州,不可不过乐陵。若将军欲在青州成事,五斗米教或有帮助将军之处。”看了一眼有些惊愕的张定,又接着道:“将军过河,渤海等地,必为抛弃,然而渤海一地,无险可守,只能取得乐陵练成一片,若将军有青州,与祖豫州成倚角之势,渤海背靠青州,自当安稳。如此,用渤海,乐陵,换取青州,将军不敢为吗?如将军所言,不行风险,焉能成事。何况乐陵在劭续败后方落入羯胡手中,现在只有羯胡万余,其余两万皆晋人被掳之壮丁。羯胡攻打渤海,唯恐这两万晋人逃散,因而留在乐陵以挡匈奴赵。以将军之手段,下乐陵当易如反掌。”

张定一阵苦笑,五斗米教还真的以为自己有他们张天师豆成兵的本事,自己攻城的经验,不过是诈取渤海这么一次。猛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看着镇定自若的道师,恍然大悟。这两万晋人之中,当有不少五斗米教。只怕自己攻打的时候,他们也会发动暴乱。只是五斗米教怎么突然想起割地自立?难道是崔甸有什么变化?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五斗米教一向隐忍,为何此次急于得到渤海,乐陵?难道石勒败于祖豫州之手?抑或石虎败于段氏之手?”张定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羯胡的两支主力军队没有那么容易败北吧。

“时至乱世,五斗米教信众或死于战乱之中,或死于羯胡之口。祭酒想为众信众觅一处容身之地。筹划已九。见将军有意抛弃渤海南走,因而欲和将军结盟,以图共存。现石勒在河上,粮草将绝,因而驱民而食,多有五斗米弟子丧生于羯胡之口。幸存信众不能南下,东向逃到渤海等地,如无一寸之地,恐怕无法容纳,五斗米教上下群情汹汹,因而如果将军取得乐陵,我五斗米上下当为将军取得青州。”

尽管张道师说得信誓旦旦,但是张定依然不会相信仅仅是因而五斗米信众逃向渤海而导致他们有胆量自立。五斗米在河北经营了将近百年,根深叶茂,情报自然传输的十分快捷。其中肯定有一些情报,是自己不知道的。虽然石虎与石勒打败仗的可能性,并不是很高,但是并不意味着不会出现什么变化。祖逖的过河,段氏的反击,或者拓拔氏的南下帮助段氏,甚至慕容氏南下分一杯羹的可能性都存在着。他对于五胡的历史本来不甚熟悉,因而将这些几十年的变化一起参考进来,只觉得越分析越乱,脑子乱哄哄的,一阵阵的抽的疼了起来。

“啊!”张定头上一疼,伸手想要将剑拔出来,却摸了个空,大惊之下扭头向袭击他的方向看去,却见公孙兰关切的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个笔筒。原来他刚才一阵乱想,已经想的原来越远,中间纠葛原来越多,更是无法理顺,公孙兰看他眼睛发呆,神色迷茫,惊惶之下,连叫了几声也不见清醒,只好用笔筒敲在了头上。张定心神稍定,看着公孙兰关切的眼神,有心想责备她,却说不出口来。

他揉了一下被敲的地方,从那些复杂的关系众拜托出来,理了理思路,尴尬的对着道师道:“道师好意,乞活上下十分感激,若道师有能力取乐陵,定自当帮助。至于让渤海,取青州,此事太过遥远,青州若易取,祖豫州也不必留下曹嶷至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道师见他没有回绝,那么此次也算完成了任务。当下便轻松了起来,忽然又想到他信誓旦旦的曾经说过可以让五斗米教长盛于世,又曾放言要自创圣道。看了一眼这个有些奇怪的断发人,问道:“张公当日曾言要创圣道,不知现今如何?”

张定一愣,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凡圣道出世,必有祥瑞。道师何必如此着急。”

道师看着张定,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送走道师,张定看着有些扭捏的公孙兰,想去摸摸她的头,手伸在半空,却停了下来。气氛一时间暧mei了起来,公孙兰有些承受不住,急忙转移话题。“你让我写的这些东西,就是道师所说的圣道吗?”她看了看手中写的东西,轻轻的念出来。

“神造世人,天授人魂魄。唯有贫者不馁,富有者不奢,强者不纵,弱者不懦,方能觅于大道,成为真人......”念了一会,抬头看到张定正在微笑的看着她,纵然她带着千余妇孺一年多,也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情思初开的年纪。心中微微一荡,口中不自觉小声音问道:“当日你要娶我,是当真的么?”

“什么?”声音太小,张定却没有听清。

“没什么?”小姑娘的脸色一阵通红,半转过脸去,匆匆间寻到一个问题:“这个圣道,是真的道吗?”

“不是!”张定的微笑被他收了回去,平静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这只不过是让那些觉得被杀,被掳掠的人,不认命的工具罢了。如今处处流传浮屠教,教人忍耐,不要抗争,以图来世。今生不图,来世又能如何,这个东西,是让他们不要枉信浮屠教的。”

“那你为何不与齐单,冯良,赵封他们相商?”

“天授圣道,岂有相商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看着公孙兰,轻轻的说道:“这是秘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