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病生暖
安锦绣有点看呆了,这是自己喝过的茶杯,这七皇子不是非常挑剔吗?怎么会饮自己喝过的茶杯?而且他应该也不渴啊。
正不解,七皇子却做了一个更加怪异的行为,返身又走到榻前,居然伸手抹了一滴安锦绣脸庞上挂着的眼泪。
“爷……”
他难道真的中邪了?要替我擦眼泪,也该用丝帕啊。
安锦绣百思不得其解。
七皇子却根本没有替她擦眼泪的意思,反而将抹了眼泪的手指,擦擦地放到唇间啜了一口。
安锦绣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怪癖,吃眼泪?
却见七皇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是了,便是这个味道。原来是你的眼泪。”
“什么……”
安锦绣喃喃地,难道自己的眼泪与众不同?七皇子到底想说什么?
“你给我泡的第一壶龙泉雪芽,便和了你的眼泪。”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泡茶的时候,想到你父亲了吧。”
原来如此!
他喝水时候怪异的表情,欲言又止的防备,原来连一壶水里的一滴眼泪,他都能喝出来!
他才是异人,闻所未闻的嗅觉、让人难以置信的味觉。
一个宫女,端上来的竟是一杯带着异味的茶水,他居然忍了,没有将宫女赶走。安锦绣觉得,他可能比外人想象的要宽容。
当然,他也由此而对自己更为警觉,只怕那些折磨,其实也都是他对自己的试探。安锦绣想,幸好自己坦然啊,若真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只怕早被他发现端倪。
一滴眼泪,居然也可以引出这么多心思。可见,这宫里的一言一行,由此而来的后果是多么地难以预料。
可是慢着,人的眼泪不都是一样咸咸的味道吗?
“爷难道从未流过眼泪?”
七皇子摇摇头,沉默起来。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以置信”?安锦绣觉得,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没有哀恸过吗?他没有动情过吗?他的人生除了曾经的优秀瞩目,和如今的怪异落寞,难道就那么乏善可陈吗?
哦,对啊,他不是还有王妃嘛。景王府里,期待他被赦的孤独的王妃。
他与王妃,难道也没有一点点激情或离情?
安锦绣不敢问,而七皇子也无意解除沉默。他放下茶盅,走出了书房,可能是给正堂里的“宾客”们送行去了。
想到东隔间那惊险的一幕,安锦绣依然有些后怕。若不是急中生智搬出俄语来,将暗探一时唬住的话,自己现在小命很可能已经不保,连生病的机会都没有了。
感谢那些经历给自己带来的生机。
在她还是运动员的时候,队里曾经请过俄罗斯教练。因整日耳闻目染,那美丽的俄国妇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些用语,自己也学会了。不光学会了,来到这个世界也并未忘却,还用上了!
她一方面感到幸运,幸运来自于两个世界的穿越,让自己拥有更为广阔的机会和更为成熟的头脑;而她另一方面也有一些隐隐的担忧,比如,她将如何解释自己情急之下冒出来的俄语。
法师的语言,只是一个权宜的解释。
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暗探会信,七皇子却一定不会信。
当这个地方的暗探成为一种确实的存在,安锦绣几乎可以断定,七皇子的种种表现一定有着他特殊的用意。
当七皇子将正堂的宴会结束,回到书房时,安锦绣已经睡得昏昏沉沉。
她隐约感觉到七皇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多时,有一床柔软舒适的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他也会照顾人?
书房的灯光是幽暗的,安锦绣努力想睁开眼睛,去望望七皇子的表情,却只见到他的身影。他没有去自己的卧房睡觉,一直站在窗口,站成一个英挺的剪影。
十一岁的小宫女,正是一个不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年龄。安锦绣想,若自己是十六岁,是否会像初来时见到的那个美貌宫女一般,被羞辱而出?
七皇子的剪影沉静而俊朗。被这样的男人羞辱,心中会好受一些呢?还是更加屈辱呢?
安锦绣胡思乱想着,终于在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浑身酸痛,睡得又沉又乱,特别奇异的感觉。当早上醒来时,一夜细雨初停,居然有不怕冻死的小鸟在枝头鸣叫。
睁开眼睛,望见书房中空无一人,榻旁放着一张梨木小几,一杯热茶还冒着茶烟。
不用问,一定是七皇子倒的茶水。
他不喜欢言语,却能把事情做得细致暖人。安锦绣心中一热,以他皇子之尊,大清早起来烧水煮茶,真正是难为了。
头还有些晕,摸了摸脸,烧却似乎是退了,浑身都带着一种重塑般的余痛。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暖流啊,从口中,似一股温柔的清泉,汩汩流进心中……
“你醒了?”七皇子从门口进来。
他从来都是自己收拾自己,这一夜过去,衣裳换了,发式换了,唯一没变的,是华丽和雍容依旧。
“谢谢爷的茶,奴婢好多了,这就去做事。”安锦绣欲起身下榻。
七皇子却一皱眉:“这不是让人说我草菅人命?瞧你这小娃娃的样子,想是经不起生病的,别忙了,养好了再说。”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七皇子打断她,又道,“茶水是我让姜公公替我烧的。”
安锦绣没再坚持。她听出了七皇子的骄傲。他不会承认自己对安锦绣有关怀,就连茶水,也是姜公公替“他”烧的,和安锦绣无关。
至于安锦绣的确喝到了热腾腾的茶水,不过是沾他七皇子的光而已。
“我这静思堂,没这么大面子去请个御医给宫女看病,你好自为之。”说罢,他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拿到外边看去了。
静思堂条件不如其他宫殿,并没有铺设暖龙,可无论怎样,书房都要比正堂来得狭小温暖。
他将书房留给了安锦绣,自己去了正堂。再如何语言生硬,安锦绣的心里也可以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