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梦神人(5)
袁度走到酒缸前面,将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酒瓶从缸中满满灌了一瓶,看见缸里的那条乌梢蛇,嘴角不觉微微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这蛇其实是他悄悄放进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赵老板那里不花钱拿到这么大一缸酒喝。自从十年前离开了他不想离开的人后,袁度从未离开过酒,酒在他心中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伴侣。若不是囊中羞涩,他袁度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骗酒喝。
袁度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包袱,轻轻打开来,里面东西很多,最上面是一本小小的册子,封面上题写着《如是我见》四个字,袁度将册子放在一旁,底下却是几件旧衣服。他将手伸到衣服下面,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杯子来。
那个杯子是用纯银打造,呈八角形,制作工艺十分精巧,八个棱面上雕着几只小鸟,鸟背生蔓,蔓头长鱼,鱼口吐枝,枝头绽花,繁复而又充满生机。杯耳也被打造成一只小雀的样子,活灵活现,就连一片一片的羽毛纹理也清晰可辨。由于年代久远,银杯上多处已经泛出黑色。袁度用袖口仔细地将杯子的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然后倒满一杯,面对西南,举杯祝祷道:“十年养兵,今朝用兵。希望上天可怜我这一片苦心,祝我成功!”祝毕,将酒遍撒于面前地下,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眼眶儿早已红了。
另一边,张家父子回到观中,只见张元旭落座在一把紫檀太师椅中后就一言不发,只顾自沉着脸。小心翼翼的儿子张恩涪不知父亲为何闷闷不乐,只得试探地问道:“爹爹可是担心袁度也降服不了那妖物,落得和王玄一一般下场?”
“这倒不会。”张元旭看了一眼张恩涪,摇了摇头道,“以袁度的心性,必定是要十拿九稳才肯下手。他既然答应出手,想必是胜券在握的。”
“那爹爹还在担心什么?”张恩涪不解地问。
张元旭仿佛没有听见,只摩挲着椅子的扶手——那是王玄一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家具,如今自然是被张元旭拿来享用了。张元旭想了一阵,问道:“梅生,如果袁度真的拿到了太白珠,我们该怎么办?”
张恩涪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未曾想过,想了片刻,答道:“那要看爹爹更看重哪个了?是太白珠,还是真龙气?”
“这正是我为难之处啊。”张元旭叹道,“若把太白珠让给袁度,这个人情给他,他便不好拒绝我们的请求,替我们寻找那真龙之气。可是那太白珠也是一等一的至宝,就这么拱手让人,我实在不甘心啊。”
张恩涪沉吟了一下,说道:“依孩儿之见,这利有大有小,就像鱼和熊掌一样,两者不可得兼之时,自然舍小利而趋大利。太白珠虽说神奇,但也是个死物,怎能和真龙之气相比?爹爹你说过那真龙气可以改形换命,要是能找到真龙气的话,对咱们龙虎山有天大的好处,难道不比拿一颗太白珠强么?”
张元旭点了点头,也笑道:“不错,为父我糊涂了,这点都没看开。呵呵……两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父子两个相视而笑,自然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决定了该怎么行动。
张恩涪忽地想起袁度所说“果报”之事,忙道:“孩儿还有点事情要办,要回学堂一次。”张元旭点头道:“那你速去速回吧。我正好打坐片刻。”张恩涪告辞出来,回到学堂,见天色已渐渐变黑,忙换好了夜行服,往西高桥而来。原来那无赖李二的家正住在西高桥堍,两进的小房。张恩涪寻摸到卧室后窗下,听得里面一个男子声音说道:“李兄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高手?以至于背上的灵台穴被封了?我的针灸恐怕通不了。”听口气像是个大夫。
李二的声音十分弱,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了,今天只有那个姓张的点了一下我的背,想不到他娘地是个高手。我要是死了,做鬼也饶不了他!”
那大夫又扯了几句方走,张恩涪听得房门一关上,悄悄地推开了后窗,翻了进去。李二听得动静,侧身看见是张恩涪,刚想大叫“救命”,嘴巴一把被捂住了。张恩涪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狠狠地说道:“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再得罪招娣姑娘,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手指伸处,已将封印的穴位点开,但转念一想,又伸手点了他胳膊和腿上另几处穴道,看到李二惊恐的眼神,张恩涪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你放心,我点的不是死穴,只不过你的经络已经被我戳断,以后手无缚鸡之力,再也不能作威作福,祸害乡里了!”李二闻言,也不敢再多说话,怕惹怒了眼前这人招来更大的祸,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张恩涪,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张恩涪也不理他,照旧翻窗而走,回修真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