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凯尔特的曙光(8)
几乎所有在山谷或山坡上生活的人们都会告诉你他们之中有人被劫走了。在心之湖两三英里远生活着一位老妇人,她在年轻的时候被劫走了。七年之后,她出于某种原因又被带回了家,然而她连一只脚趾头都没有了。她跳舞的时候把脚趾头都跳没了。许多生活在本布尔宾山白石门附近的人都被诱拐走过。
在我所说的这些村庄里,你远不能像在城市当中那么理性。晚上,当某个人沿着白色小屋散发着香味的老灌木丛行走在这些灰色的道路上时,看着那模糊的山峦将云朵聚集在山顶上,他便会非常容易地在理性那薄如蜘蛛网的面纱之外,发现那些生物——小妖精们,从北方的白色方石大门或者从南方的心之湖急急忙忙地涌出来。
永不疲倦者
生命的巨大烦恼之一是我们不能拥有任何纯粹的情感。我们的敌人身上总是存在着一些我们喜爱之处,我们的心上人身上也总是存在着一些我们厌恶之处。是情绪的纠葛使我们年华老去,使我们皱起了眉头,加深了我们眼角的皱纹。如果我们能像仙人善良的心灵那般去爱和恨,我们也许会像他们一样长寿。然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永不知疲惫的欢乐和悲伤必定永远是他们魅力的组成部分。他们的爱情永远不会厌倦,斗转星移也不会使他们舞蹈的脚步疲乏。当多尼戈尔的乡下人弯腰挥舞着铁铲,或者夜晚坐在筛子边满是忧伤的田地间时,他们还记得这些。他们讲述着仙人的故事,以免将仙人们遗忘。乡下人说,不久之前,两个仙人到了一个农夫的家里。他们是小小的生物,其中一个像是年轻男人,另一个像年轻女人。他们整晚上都在收拾壁炉和将所有东西收拾整洁。第二天晚上,趁农夫离开时,他们又来了,将所有家具都搬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围着墙壁摆了一圈,这样看上去显得更加地有排场,之后他们跳起了舞。他们不停地跳着,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所有的乡下人都过来看他们的舞蹈,然而他们的双脚还是从来不知疲惫。这段时间,农夫不敢住在家里,三个月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他回到了家里,告诉他们牧师要来了。当小生物们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返回了自己的国度。人们说,在那里,他们的欢乐会一直持续到当所有的灌木都变成褐色,而那个时候就是上帝用一个亲吻烧毁整个世界的时刻。
但是并不是只有仙人们才知道不知疲倦的岁月,因为还有些男人和女人坠入了他们的魔力中,或许是以上帝所赐灵魂的权利——比仙人具有更丰富的生命和感觉,也获得了这种岁月。也许当凡人们成为了不朽的美之玫瑰那可怜却快乐的叶片,随着风儿左右摆动,唤醒了星辰时,昏暝的王国承认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可能是带着一丝伤感,给予了他们自己最好的东西。有这样一个凡人出生在很久以前爱尔兰南部的一个村庄里。她躺在摇篮里睡着了,她的母亲坐在旁边摇着摇篮,这时一个仙女进来了,她说,这个孩子被选为了昏暝王国王子的新娘,然而,当王子还沉浸在对于爱人最为原始的热情中时,为了使他的妻子永远不会衰老和死去,这个孩子将会被赐予仙人的生命。因此,母亲需要从火里拿出燃烧的木头,再把它埋到花园里,那么只要木头不被使用,她的孩子就会活得跟它的岁月一样长。母亲埋下了木头,然后孩子长大了,成了一个美人,并且嫁给了某天夜晚到来的仙人王子。七百年后,王子死了,另一个王子继承了他的位置,又娶了这个美丽的乡下女孩;七百年后,这个王子同样也死了,于是另外的王子、另外的丈夫取代了这个王子的位置,就这样不断持续着,直到她拥有过七个丈夫。最后,某一天,牧区的神父叫来了她,告诉她说,因为她的七个丈夫以及她悠长的生命,她在整个邻近地区都成了丑闻。她感到非常抱歉,她说,但她不该被责备,然后她告诉了牧师关于木头的事。于是,他径直走了出去,不停地撅土,直到他发现那根木头,然后人们烧毁了它,于是她死了,被以基督徒的方式下葬,所有人都很高兴。还有一个这样的凡人叫克鲁施纳贝尔,她走遍了整个世界,为的就是寻找足够深的湖泊来淹死她的仙人生命。她对于这种生命已经厌倦了,不停地从山上跳到湖里,又从湖里回到山上,不管她的双脚落在哪里,她都会绑上一堆锥形石块,直到最后,在斯莱戈的鸟山顶上,她发现了世界上最深的水位于小小的伊尔湖。
那两个小生物本可以尽情舞蹈下去,然而木头故事中的女人和克鲁施纳贝尔平静地合上了眼,因为她们发现了自由自在的恨和纯粹的爱,她们也永远不会以“是”与“否”来使自己疲惫,或者将自己的双脚纠缠在“也许”和“可能”的遗憾之网中。大风来袭,将她们带入了自己的漩涡中。
土、火和水
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我读到某个法国作家说,犹太人漂泊时,沙漠进入了他们的内心,使他们成了现在这样的人。我记不清是哪个论点证明他们是大地上不可摧毁的孩子,但是很有可能是自然环境创造了他们的孩子。如果我们能更好地了解火的崇拜者,那么我们可能会发现,他们延续了几个世纪的虔诚仪式得到了回报,火给予了他们一点自身的本性。我确信水——海水、湖水、雾水和雨水——根据它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爱尔兰人。我的脑海中形成了固有的形象,就好像那些形象被倒映在了水池里。古时候,我们将自己献给了神话,看到了神仙无所不在。我们同神仙面对面地谈话,那种交流的故事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认为它们在数量上超过了欧洲所有其他地区类似的故事。甚至是在今天,我们国家的人民也会同死去的人或者同那些按照我们对于死亡的理解可能从未死去过的人对话,甚至受过教育的人也能不费多大周折地进入安静的状态,即幻想中的状态。我们可以使自己的思想平静如止水,于是围绕在我们周围的人也许可以看到的是他们自己的形象,从此因为我们的平静而过上一阵更为纯粹,也许更为狂热的生活。难道智慧的波菲力不是认为所有的灵魂因为水而出生,甚至连思维中形象的产生也是来源于水吗?
老镇
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我似乎坠入了仙人的力量中。
我同一个年轻男人和他的妹妹——朋友,同时也是我的亲戚——一起去一个乡下老人那儿采集故事,然后我们回家了,路上谈论着那些故事。夜很黑,我们的想象力因为故事里的鬼怪而蠢蠢欲动。不知不觉地,我们被带到了半睡半醒间的门槛,在那里,狮身人面和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睁开眼坐着;在那里,总是存在着低声细语。我无法想象我们看到的是清醒头脑的幻想。我们走到了几棵树下,道路变得非常黑暗,这时,女孩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光线缓慢地穿过了道路。我和她的哥哥却什么都没看到。我们沿着河岸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顺着一条狭窄的小道下到了旷野里,在那里有一座被毁了的教堂,布满了常春藤,是基于一个被叫做“老镇”的地方建立起来的,有人说“老镇”在克伦威尔时代被烧毁了。以我所能记起来的,我们在那儿站了几分钟,望向那遍布石块、黑刺苺丛和老灌木丛的旷野,这时我看到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亮光,看上去似乎正在往天空缓慢地攀爬。接着我们还看到了一些其它微弱的光线,出现了一两分钟,最后一道如火炬般明亮的火焰快速地爬过了河流。我们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是在梦中,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如此地不真实,以至于我到现在才将这件事写下来,以前几乎从未提到过,甚至在思考的时候,因为一些非理性的冲动,我也会避免在论点中强调这件事。当真实感苏醒后,我有可能感到了我对于眼见之事的回忆一定是不可信赖的。然而,几个月前,我同我的两个朋友交流了这事,并且把他们有点模糊的回忆同我的作比较。那种不真实的感觉非常美妙,因为第二天,我听到了如同那些光线一般无法解释的声音,我完全有把握记得那些声音,没有任何不真实的感觉。那时,女孩正在一面巨大的老式镜子底下读书,而我在她几码以外的地方读书和写作,我听到了一阵声音,像是一大串豌豆被抛到了镜子上,我看了看镜子,又听到了那种声音。过了一会儿,当我独自待在房间里时,我听到了似乎是比豌豆更大的东西撞上了我头边的护壁板。接下来的好几天,不是我而是女孩、她的哥哥和仆人遇到了其它景象和声音。有时是明亮的光线,有时是烧着了的信件——还没有被读到就消失了,有时是沉重的脚步走动在一个似乎是空荡荡的房间里。乡下人相信,不管古时的男人和女人们曾经在哪里生活过,他们都会从老镇的废墟里跟随我们,然而有人怀疑,不管是不是活着的生物,事实真是如此吗?他们是来自于第一道光线曾经闪烁过的河岸树丛边吗?
男人和他的靴子
多尼戈尔郡有个怀疑家,他从来都不会听鬼怪的故事。在多尼戈尔郡有一座房子,自人类有记忆以来,那里一直都有鬼魂出没。这是一个关于房子怎么打败了怀疑家的故事。
这个男人走进了房子里,在一个闹鬼的屋子里点燃了炉火,他脱下了靴子,放在了壁炉上,然后伸开腿,烤着火。他越发地坚定于他不相信的东西,然而夜幕降临后不久,当一切都变得漆黑时,他的一只靴子却开始移动起来。它跳到了地板上,又以某种慢慢跳动的方式朝门口蹦过去,然后另外一只靴子也照做了,接着第一只靴子又跳了起来。这点醒了男人:有某个看不见的东西进入了他的靴子里,而那个东西现在正要穿着靴子离开。靴子到了门边,顺着楼梯慢慢地爬。然后男人听到了它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在他头顶上闹鬼的房间里踱着步。又过了几分钟,他能听到它们再次来到了楼梯上,然后到了外边的走廊,接着其中一只迈到了门边,另外一只跳过了它,进来了。它们一直朝他跳着,然后其中一只跳起来踢了他一下,后来是另外一只,接着又是第一只,就这样不停地踢着,直到把他赶出了房间,最后赶出了这个房子。就这样,他被自己的靴子给踢了出去,多尼戈尔郡报复了它的怀疑家。看不见的这个东西是鬼魂还是某个仙人,历史上没有记载,但是复仇的古怪性质却像是生活在幻想世界里仙人的杰作。
胆小鬼
某一天,我拜访了我的朋友——强壮的农场主。他生活在本布尔宾远处的扣普山。在那儿,我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农场主的两个女儿似乎很厌恶他。我问她们为什么讨厌他,她们说他是一个胆小鬼。这让我觉得很有趣,一些本性坚强的孩子们选择成为懦夫是因为长大成人后,为了生活和工作,他们才不得已有了一套太过精致的神经系统。我看了看这个小伙子,不,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和强壮的身体一点都不会过分敏感。过了一小会儿,他对我讲述了他的故事。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过得野性而鲁莽,直到两年前的一天,他晚上很晚才回家,突然间,他似乎沉入了魔鬼的世界。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一个死去兄弟的脸浮现在他面前,于是他转身跑开了。他不停地奔跑着,直到他来到一英里外一个路边的小屋。他用身体撞上了门,力气十分之大,以至于撞断了粗粗的门闩,他跌落在了地板上。从那天起,他放弃了肆无忌惮的生活,成为一个失去希望的胆小鬼。不管是白昼还是夜晚,什么人都不能让他再去看看那个他曾经见过那张脸的地方,他经常绕道两英里为的就是避开那个地方,同样,他说“全国最美丽的女孩”也做不到在聚会结束后单独邀请他去看看她家。他害怕所有东西,因为他看到了那张没有人能够不为之色变的脸——灵魂虚无缥缈的脸。
三个欧拜耳尼和邪恶的仙人们
昏暝王国非常富有,拥有所有极好的东西。那儿比人世拥有更多的爱;那儿比人世拥有更多的舞蹈;那儿比人世拥有更多的财富。最初,创造人世可能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欲望。然而现在的世界业已衰老,并走向腐朽。如果我们尝试偷窃另一国度的财富,那该是多大的奇迹啊!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住在斯利夫里格附近的一个村庄。一天,他在一个叫“克什尔诺尔”的城墙圈里迷路了。这时,有个人进了城墙圈,挖起土来,他面容憔悴,胡须蓬乱,衣衫褴褛。我的朋友询问某个在附近干活的乡下人这个人是谁。“那是第三个欧拜耳尼。”乡下人这样回答。过了几天,他知道了这个故事:异教徒时代,有大量的金银财宝被埋在了城墙圈里,一大群邪恶的仙人保卫着它。然而某一天,财富将会被找到,并归为欧拜耳尼家族所有。在那天之前,三个欧拜耳尼家的人会找到它然后死去。已经有两个人是如此了。第一个人不停地挖啊挖,到最后,他看了一眼装着财宝的石头棺材,但是一个像巨型仙狗的东西马上从山上冲了下来,把他咬成了碎片。第二天早晨,财宝又一次消失了,藏进了地底深处。第二个欧拜耳尼来了,他不停地挖啊挖,直到挖出了箱子,他掀开了盖子,看见金子在里面闪闪发光。次日早晨,他看到了一些可怕的景象,于是变疯了,然后马上就死了。财宝又一次消失。第三个欧拜耳尼现在正在挖。他相信在他发现了财宝的那刻,他将以某种可怕的方式死去,然而那时候咒语将会被打破,欧拜耳尼家族将会永远富有。
邻居的一个乡下人曾经见过这些珍宝。他发现野兔闪闪发光的骨头躺在了草地上,于是捡了起来,骨头上面有一个洞,他穿过那个洞往外看,看到了金子堆在地底下。他急忙回家拿了一只铁铲,然而当他再次回到城墙圈时,却找不到曾经见到过的那个位置了。
德拉克里夫和洛西斯
德拉克里夫和洛西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将永远是欢乐的天堂!非世俗的圣地。我曾经多次在它们周围和之中生活过,因此收集了许多星星点点的仙界知识。德拉克里夫是位于本布尔宾山脚下的一个广阔的绿色山谷。山谷旁的山峰上,方形白门在夜晚打开,让仙人骑士来到人世。山谷里旧废墟的建造者——伟大的圣克伦巴在著名的一天,带上了他的祈祷,爬上了山峰以接近天堂。小小的海水分界线洛西斯是多沙的平原,覆盖着的矮草就像一块绿色的桌布。它坐落在诺克纳里尔圆形的锥石海峡和“以鹰出名的本布尔宾山”之间的大海中间。
正如这诗文所说:
但是为了本布尔宾和诺克纳里尔
许多不幸的水手丢掉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