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人生论、蒙田随笔集、帕斯卡思想录(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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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培根人生论(7)

明目张胆的党同伐异与钩心斗角也是政府失去威望的一种信号。因为它表明人民对政府的普遍信任已经消失。一个政府的各部门应当像天空中的诸行星那样,每个行星既有自转,但也服从于统一的公转。因此,当大臣要员们活动反常,并且有如泰西塔斯所说,“其自由与臣道不符”时,这就足见天体已经脱离了常轨。因为对君王的尊重是上帝用以维护君主的;而上帝警告他们的时候说是要解除他们的也就是这个:“我要放松列王的腰带了”。

宗教、法律、议会和财政是组成一个政府的四大部门。当这些部门被动摇时,国家就将面临崩溃的危险。下面我们再来讨论酿成叛乱的各种因素,叛乱的动机以及防止叛乱的方法。

有关导致叛乱的因素,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因为预防叛乱的最好方法(假如时代允许的话)就是消除导致叛乱的因素。只要有积怨,那就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由于某一火星的迸发就能导致燎原之火的燃烧。导致叛乱的主要因素有二:一是贫困,二是民怨。社会中存在多少破产者,就存在多少潜在的叛乱者,这是一个铁律。卢卡斯描述罗马内战前的情形说:

高利贷压迫着人民,

战争的到来意味着负债者的解放,

因而它的出现鼓舞人心。

而如果社会中出现了富人破产和穷人穷困共存的局面,那末形势就会更加严峻了。饥饿从来就是最大的叛乱煽动者。至于民众的怨恨,它们在社会中的存在,如同体质中体液的不平衡一样,也足以酿成疾病。作为统治者,千万不要轻率地认定民众的某种要求是不正当的,因而无视民众的不满所潜伏危险。要知道由于人性愚昧,民众经常难以辨别清楚究竟什么是对于自己真正有益的事物。有一些不满,产生的原因与其说是疾苦,不如说是恐惧。那么这种不满可能威胁更大。因为正如前人所说,“痛苦是有限制的,而恐惧是无限制的”。任何统治者更不应看到民怨积蓄已久,却并未触发叛乱,因而产生麻痹的心理。固然并非每一片乌云都能带来风暴,然而一切风暴,事前却必定有乌云。所以,要提防那句俗语所说的情形:“绷紧的弦最容易断。”

一般来说,如下几方面都容易酿成叛乱。宗教的不满、苛捐杂税、法律或风俗的积弊、特权的存在、小人当道、外族入侵,大面积饥荒,还有许多其他足以激怒人民,使人们众心一致地团结起来的事件。下面我们会讨论一下如何消除叛乱。当然,我们只能讨论某些一般性的措施。至于专门的措施,应该根据不同的实际情况进行分析。而这就已经不是单纯的理论问题了。第一种方法,就是应当尽可能消除上述足以导致叛乱的因素。而在上述诸因素中,威胁性最大的是国家的贫穷。因此,一个政府应该发展商业,扶植工业,减少失业和无业游民,振兴农业,抑制物价,减轻税收,等等。就一般而论,应当预先注意使国内人口(尤其是在和平时期的人口)不要超过国内的资源。同时还应看到,人口不应单纯从数量来估算,因为一个绝对数量虽小,而国民消费大于财富生产的人口,比一个数量虽大,但国民消费小于财富生产的人口,要贫困得多。所以,如果食利性的贵族以及官僚阶层人数的人数增加过快,超过了国家财富的增长,那么这个国家就可能濒于贫困的境地。憎侣阶级的数量过大也会如此。因为这几个阶级都是非生产性的阶级。

我们知道,贸易能够促进一个国家绝对财富的增加。通常人们知道有三种东西是可以用于外贸的:一是天然的物产;二是本国制造业的产品;三是商船队。因此,如果这三者都能保持运转,那么财富就将不断自国外流入国内。而更重要的一点却很少有人知道,即劳务也能创造财富。荷兰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们国家并没有富足的地下矿藏,但他们的劳务支出能力,却变成了一笔创造财富的庞大矿藏。作为统治者,应当防止国内财富被垄断于少数人之手。否则,一个国家即便拥有很多的财富,大部分人民仍将不免面临饥寒之窘境。金钱犹如化肥,如果不是用来培育庄稼,本身并无用处。而要使财富分配均匀,就必须用严厉的法律措施对高利贷、商业垄断、地产垄断等进行限制。

如果出现了民怨怎么办?我们知道,任何国家都有着两个阶层——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如果只是其中一个阶层心怀不满,这对国家的威胁并不大。因为如果没有上层阶级的幕后操纵,平民阶层的骚乱是有限的。而上层阶级如果得不到群众的支持,也是没有实力地位的。但是如果不满的上层阶级与民众联手来,就将对君主构成巨大的威胁。古罗马神话中曾说,有一次诸神想把众神之王朱庇特捆绑起来,而这一阴谋被朱庇特发现了。于是他采用了智慧女神密涅瓦出的计谋,召来百臂之神布瑞欧斯,结果战胜了众神。这个寓言告诉我们:如果君主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那么他的地位就将是稳固的。

聪明的统治者明白,给予人民以一定程度的言论自由,可以使他们的痛苦与怨恨有发泄的途径,这也是保证国家安全的重要方法之一。医学上的例子可以用来说明这一道理。如果病人体内有脓,但是我们却阻遏脓血外流,这种做法对于人体的危害是非常大的。

希腊神话中有—个故事非常有教益。当无数痛苦灾难从潘朵拉的魔匣中纷纷飞出的时候,埃庇米修斯及时地关上了匣盖,但是他唯独把“希望”留在箱子中了。在政治上,努力为人们保留“希望”,并且引导人们从一个希望走向另一个希望,这是平息民怨的一种积极有效的方法。政治上的一个主要技巧,就是无论面对多么困难的局面,政治都要使人民相信希望永远都还存在。

除此之外,还要特别主义提防那些可能成为反对党领袖的人物。这种人物威望越高,他们的危险性就越大。即便我们不能争取这种人物为政府服务,我们起码可以设法打掉他的威望。一般来说,分裂那些可能不利于政府的党派,使之陷入内部的纷争中,也是维持统治的一种有效方法。

君主应当出言谨慎,不要随意地讲那种自以为机智,实际上却十分轻率的话。恺撒曾说,“苏拉腹中空空,所以不适合做独裁者”。结果他为这句话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因为这句话使那些希望他不走向独裁的人绝望了。伽尔巴说:“我不会收买士兵,而只准备征用士兵”。结果这句话也毁掉了他。因为这句话使那些希望得到赏金的士兵绝望了。普罗巴斯说:“只要有我在,罗马帝国就不再需要士兵”。这句话使那些职业战士们绝望,结果葬送了他的性命。因此,作为君主,在重大的问题上必须出言慎重。尤其是这种过于暴露锋芒的话,它们会一夜之间传遍所有的地方,并且将被人们看作是君主的真实想法,其危害绝对不可低估。

最后,作为统治者,应当能够培养一两位有勇有谋的重臣在自己身边。否则,一旦发生变乱,朝野惊慌,就可能无人承担大任,正塔西佗所说:“敢为祸首者寡,愿意参加者众,几乎所有人都会对变乱格局保持沉默。”当然,如果用人不当,治病良药将比疾病本身更要命。

▲十六 论无神论

我宁愿相信《圣徒传》,《塔木德》及可兰经中的一切寓言,而不愿没有一个精神主宰的宇宙。上帝无须再创造奇迹以说服无神论,因为他所造的一切日常的东西已经足以驳倒无神论了。的确,对哲学的浅薄理解使人倾向于无神论;而如果深究哲理,人心就会再次转向宗教。因为当一个人的精神专注意许多不相联贯的次因的时候,那精神也许有时会停留在这些次因之中而不再前进;但是当它看见那一串的次因相联系的时候,它就不能不飞向天与神了。不但如此,就是那些被人斥为无神论的哲学学派(即以留伯基,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为代表的原子学派)也都证明了神的存在。因为主张这宇宙万物的秩序与美是不经一位神圣的领袖的主持而是由四种可变易的原素和一种不可变易的第五原素,恰如其分而永久如此地安排所造成的,这种学说与那种主张这宇宙万物的秩序与美全依赖于一大群无限小,无定位的原子的学说,要可信不知多少倍。《圣经》上说:“愚顽者心里说没有神”,但是并没有说:“愚顽者心里想”;其意思就是说愚顽者心里虽那么说,但是他并不一定那么想。因为除了那些主张无神可以于自己有利的人们之外,没有人否认神的存在。无神论者总在谈论他们的主张,好象他们自己心中也觉得不甚妥当而乐意借助别人的赞同来支持自己的看法似的,由可见无神论是口头上的而不是心里的。不但如此,我们可以看到,无神论者和别的宗教派别一样努力吸收信徒。并且,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看见他们之中有些宁愿为无神论受刑而不愿反悔;然而如果他们真相信没有神这样东西,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找苦恼呢?伊壁鸠鲁曾说神明是有的,不过他们是逍遥自在,不问世事的。此说被认为是他为其声望之故而散布的掩饰之词。人们说他圆滑世故;其实他心里认为是没有神的。但是,这毫无疑问是对他的诽谤,他的话高贵而且虔诚。“渎神之举不在否认世俗所谓的神灵,而在以世俗之见加之于神灵”。就是柏拉图也不能说出比这更精辟的话了。

而且,伊壁鸠鲁虽然有胆量否认神对人间的所作所为,却没有能力否认神的性质。西印度人虽不知上帝之名,但是他们却为他们所崇拜的神取了各种各样的名字,古代欧洲的异教徒也只有朱庇特、阿波罗、马尔斯之类的名字而没有一个统一的天神的名号;这就足见甚至这些野蛮人也有关于神的观念,虽然这些观念是没有文明人关于神的观念之广大与精深。因此,在反对无神论者这一宗事上,野蛮人和最深远的哲学家是站在一起的。思想家中的无神论者是很少见的:一个迪亚哥拉斯、一个比昂、也许还有一个卢奇安而已;然而就连他们也好象外表胜于实际,因为凡是对于公认的宗教或迷信提出异议的人总是会被反对者加以无神论者之名。不过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的确都是伪君子;他们总是在谈论圣事圣物而毫无所感;所以到头来他们总是会变得麻木不仁的。无神论产生的原因很多:首先是宗教分裂,虽说分裂过程会增加派内人士的护教热情;但是派别过多就要引起无神论了)。第二个原因是僧侣的失德;就如圣贝尔纳所说的一样:“我们现在不能说僧侣有如一般人,因为一般人现在是比僧侣强了”。第三个原因是一种亵渎和嘲弄神圣事物的风习,这种风习一点一点地毁损了宗教的尊严。最后还有一种理由,就是学术昌盛的时代,尤其是同时享有太平与繁荣的时代;因为祸乱与困厄较能使人心倾向宗教。否认有神的人将毁灭人类的尊贵;因为人类在肉体方面的确与禽兽相近;如果人类在精神方面再不与神相类的话,那末人就是一种卑污下贱的动物了。同样,无神论也毁灭英雄气概与人性的提高;如以一条狗为例,看他在发现自己受一个人的护持的时候显得是如何的高贵勇武,一个人对于他就是一位神灵,或者是一种更高的品性;这是由于那条狗对于一种较自己的天性更高的天性有信仰的原故。这种勇武显然是那个动物若无这种信仰则永不能达到的。人也是这样,当他信赖神灵的保护及恩惠,并以之自励的时候,就能聚积一种力量和信心来,这种力量和信心单凭人性的本身是得不到的。因此,无神论在一切的方面可恨,在这一方面也如此,就是它削夺了人性所赖以自拔于人类的弱点的助力。这一点在个人方面如此,在民族方面亦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有如罗马之高贵者。关于这个国家且听西塞罗之所言:“无论我们自视多高,然而我们在人数上胜不过西班牙人,在体力上胜不过高卢人,在狡黠上胜不过迦太基人,在艺术上胜不过希腊人,并且在那些天生的,属于人民与土地的乡土之感上,连土著的意大利人和拉丁人也胜不过;然而在慈孝上,在宗教上,并且在那唯一的大智慧上——就是认明世间的一切是由众神的意志管理并支配的——在这些上我们胜过所有的国家与民族”。

▲十七 论迷信

对于神,与其陷入一种错误的信仰,倒还不如不抱有任何信仰。因为后者只是对神的无知,而前者却是对神的亵渎。对于神的迷信实质上是在亵渎神。普鲁塔克说得好:“我宁愿人们说世上根本没有普鲁塔克这么一个人,却不愿人们说曾经有过一个普鲁塔克,其儿女一生下来就被他吃掉。”就像诗人描述的大地之神萨图尔努斯的做法那样。

无神论把人类付诸理性,付诸哲学,付诸世俗的骨肉之情,付诸法律,付诸名利之心,等等。而所有这一切,如果世上没有宗教,也足以教导人类趋向于完善。但是迷信却相反,它否定这一切,却在人类心灵中建立起一种非理性的专制暴政。从历史看,扰乱国家的并不是无神论。因为无神论使人类重视现实的生活,使人类除了关心自身的福祉便没有其他的顾虑。试看历史上那些倾向于无神论的时代(如奥古斯都大帝的时代),往往是太平的时代。但是迷信却曾经破坏了许多国家。迷信把人类托付于来自九霄云外神秘者的统治,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统治却足以否定掉人间正常的法制。迷信总是群众性的。而在这迷信盛行的时代,即使有少数智者也不得不屈从于愚妄的群氓。在这种时代,理论的假设不是服从于世界,而是世界必须服从于理论的假设。在一次圣教会议上,有教土曾经意味深长地比喻说,经院哲学家好比那些天文学家。天文学家为了解释天体的运行,假设了离心圆、本轮以及诸如此类的轨道存在,虽然他们明明知道宇宙中其实是不存在这一切的。同样,经院哲学家也编造了许多奥妙复杂的原理和定律以解释宗教,虽然他们也明知这一套故弄玄虚的事物是不存在的。使人类陷入迷信的方法有多种:利用炫人耳目的宗教礼仪制造法利赛式的虔诚,利用人们对传统的盲目崇拜和信从,以及利用其他各种由僧侣发明和设计的宗教圈套。僧侣们常常会谈到所谓的“虔诚的善意”,却不惜让这种“善意”把人类引向地狱。最后,迷信还利用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野蛮时代,尤其是灾祸横生的不幸时代。愚妄的迷信是极为残酷而且丑恶的。迷信并非宗教。如果有一只猿猴,其外表竟长得像人。那将是十分令人厌恶。因为这是对人类的一种嘲笑。而一种迷信,如果以一种虔诚宗教的形式出现,也将更加令人厌恶。物腐生蛆,某种起初很神圣的宗教仪式,经久也会腐化成繁琐的形式,并且使信徒们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另一方面,当人们憎恨一种旧迷信时,往往会矫枉过正,其结果却是陷入了一种相反的新迷信。所以在反对一种迷信时,应当慎重不要搞得过头。

▲十八 论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