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留书定名不顾劝阻
年若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也不知道她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口格外的酸痛,似被人生生拉扯住一般。原来二娘和妹妹是如此的疼爱于自己,可自己却一直固执的认为,是二娘害死了自己的娘亲,是妹妹夺走了爹爹对自己的那一份关爱,一直以来,这个观念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如一座大山般,不可动摇,可如今,自己的这个根深蒂固看起来居然是那么的脆弱和可笑,这座不可动摇的大山在顷刻之间,轰然崩塌,碎成了一地。
外面的天色终于开始泛起了一丝晨光,年若雪揉了揉因为一夜未眠而略微有些酸涩的眼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这才坐到书桌之前,提笔写道:
爹爹,二娘: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年府,在县衙之中报道,并顶上了年府秀女的名额,从此后,山高水远,怕是没机会再在爹爹和二娘面前略尽绵薄孝道,实属惭愧。
朝廷选秀,本就无可避免,作为年府长女,我有责任顶下这个名额,不为光宗耀祖,只求年府上下平安。
二娘宅心仁厚,妹妹心地纯良,是我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二娘和妹妹,我希望你们可以原谅我以前的任性,并希望妹妹将来可以觅得好郎君。
若雪留。
年若雪松一口气,将写好的信压在书桌之上,又四处张望了一翻,马上就要告别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了,心中自是有着一分不舍。
将收拾好的包裹系在腰间,趁着天色未明,年若雪便从年府的后门悄悄的溜了出去,宽阔的街道上,只是偶尔间走过一两个神色匆忙的行人,除此之外,却是安静得让人心中着慌。
年若雪快步来到县衙门前,与守门的官差禀告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被迎了进去,行不多时,便到一间颇为精致的绣房中,带路的那个小丫环先是对着年若雪福了福身子,这才说道:“姑娘请在此稍作休息,奴婢已经差人通禀了安大人,只是眼下时辰尚早,怕是要姑娘多等片刻了。”
“多谢……”年若雪点头笑道,目送着那个小丫环离开后,这才回身坐在柔软的绣床上,在满室细碎的甜香中,一阵阵的倦怠也袭击而来,眼皮似有千斤重一般,开开合合数次,年若雪终于还是睡过去了。
“姑娘,醒醒……”年若雪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起来,初时带自己进县衙的那个小丫环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轻轻的摇晃着自己的手臂。
年若雪慌忙尴尬的起身,本来只是想小憩一下,却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安大人请姑娘过去。”小丫环抿嘴一笑,手上却没有闲着,利落的帮年若雪整理好压得有些褶皱的衣衫。
年若雪感激的对她一笑,而后跟在其身后,七拐八绕的,似是到了县衙的前厅。
“民女年若雪,拜见安大人。”年若雪步入前厅,对着眼前这个一身官服的男子恭敬的行礼道。安槐,清河县县丞,因年府的关系,年若雪与他也曾有过数面之缘,故而识得。
“年小姐请起。”安槐的手只是在空中虚扶了一下,随后又说道:“年小姐这么早过来,可是已经确定了年府中的秀女名额?”
“是,民女年若雪,顶补年府秀女名额,入宫选秀。”年若雪再次福了福身子,虽然是自愿前来,可是心中却还是有些堵塞,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是被选中,怕是一辈子都无法逃开那个枷锁了。
“年老爷可知晓你此次前来?”安槐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看来年府清河县第一富商的名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份量。
“民女已有留书,大人可放心登名造册。”提若雪嘴角带着一丝浅笑,说道。
“深宫内院,红颜向来多薄命,年小姐你这又是何苦,非要自动请缨呢?”站在安槐身后的安阳长叹一口气,问道。
安阳,是安槐的长子,年十九,一向爱慕年若雪。
“安公子的这话,民女就听不懂了。”年若雪冷笑道,“我们年府的这个秀女名额,难道不是清河县衙规定的吗?”
“可这年府之中,也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儿啊。”安阳两手交叠相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民女是年府的嫡长女,所谓长幼有序,这个秀女的名额本就应该由民女承担,无所谓什么自动请缨,还请大人一切依照律例照办才好,民女将不胜感激。”年若雪再次福了福身子,心头却多了一股莫名的慌乱,安阳刻意般的维护让年若雪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一些淡淡的温暖,她也早就知道,安阳对自己倾慕有加,只是,自己的路却不在这里。
“若雪,不要去,好不好?”安阳几乎是祈求道。
“安公子请自重,未落选之前,秀女就是皇上的女人,安公子这般称呼,若给有心人听到了,岂不是给安大人找麻烦吗?”年若雪狠心说道。既然已经选择了入宫这条路,就不应该再和旁人有什么牵扯了,免得到时候伤人伤己。
“哎……”也不知过了多久,年若雪终于听到安阳的又一声叹息,似是充满了疲惫。
“来人,速速为年大小姐登名造册,安排行装。午正时分,将我清河县二十名待选秀女,送往淮水河畔。”安槐拍了拍安阳的肩膀,利落的吩咐完毕,便不再看年若雪一眼,拉着安阳自行下去了,而年若雪依旧是跟在那个小丫环的身后,回到原来绣房之中。
只因来时天色尚早,年若雪竟全不曾留意,如今隔窗细细看来,应该是全清河县待选秀女暂时居住之地,她们或临窗而坐,或迎风站立,个个都是那么的婀娜多姿,顾盼生辉,年若雪不禁在心中怅然道:皇上选秀入宫,看中的也无非是一副外表皮囊,只是光阴易逝,韶华易老,这般以色示他人,能得几时好?思及此处,年若雪的掌心有些微微发凉,若是自己不幸真得被选中入宫,那自己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不能轻易的将自己辜负了去,宁做无心客,不做伤心人。
“姑娘,年府的人来了。”正在年若雪兀自出神间,那个小丫环复又挑帘进来,一脸笑吟吟的说道。
年若雪抬起头,就见年老爷领着年刘氏和年若兰一并走了进来,神色之间颇为急匆匆的。
“爹爹,二娘,妹妹,你们来了。”年若雪匆忙之间起身,却带得桌子上的杯啊盘啊的一阵乱晃。虽然留书离开年府的时候,心中是那么的决绝,可是当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可年若雪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年刘氏抢身上前,琉璃眸中似有泪光点点,她一把拉住年若雪的手,却半天不曾吐出只言片语,只是那么哀伤的看着年若雪,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若雪,你怎么……”
“我是年家长女,此次选秀理应由我而去,二娘不必为此介怀。”年若雪反握着二娘的手,安慰道。
“姐姐,明明都已经抽签决定好了,应该由我入宫选秀的,姐姐却为何突然变卦?”年若兰也凑上前来,拉着年若雪的衣角,一双美丽的眸子之中云遮雾绕的,透着那么的楚楚可怜。
“所谓长幼有序,我又怎么能让妹妹先行出嫁呢。”年若雪拉起她的手,笑过之后,语气便颇为郑重的说道:“若兰,我这一走怕是再不能回到年府了,爹爹和二娘,便要你劳烦来悉心照顾了。”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爹爹和娘的。”年若兰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音,美丽的鼻翼一翕一动的,带出浓重的哭音。
年若雪鼻子也有些发酸,却顾自强笑道:“我这只是去选秀,又不是去坐牢,有什么好伤感的呢?没准我还能博得龙颜大悦,享一世的富贵呢。”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却又别是一翻滋味儿,入宫为妃妾,怕是和坐牢也没什么两样吧,只是一个在高宅大院之中,一个在囚牢铁窗之内,都一般的是要将这命运交付他人之手。
“若雪,在那深宫之中,断不可存这种念头,一切以自保为要,为父不求你能显赫人前,只求你能朝夕平安。”附手立于一旁的年老爷,在这一夜之间,似乎变得更加的苍老了,额前的皱纹深深的拧在一起,如同道道沟壑一般,早已洪亮不在的声音中,饱含着浓得似化不开的担忧,在这一刻,年若雪突然明白了,父亲依旧是爱自己的,自己和妹妹两个人,就如同他手心手背上的肉,哪一面都是不愿意割舍的。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年若雪点点头,父亲的顾虑很有道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先打出头鸟,尤其是在那种人吃人的地方,若想平安的活着,便要先学会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