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野人祸九
和蛇点了下头,然后别转身体,右手抓住桌子边,想撑着身体站起来。
乐意紧张的看着和蛇的动作,叮嘱和蛇,“你小心点,别扭了伤口那块儿的骨头。”
和蛇伤口那里的骨头发炎了,比较脆弱,稍微不慎,就容易折断。
和蛇没吭声,把手从桌子边上收回来,放到了凳子上。和蛇冲乐意使了个眼神,示意乐意扶他一把。
乐意上前半步,双手朝和蛇右胳膊上伸了伸,在碰到毛尖儿的时候,又快速缩了回去。
和蛇扫了眼乐意缩回去的手,又给了乐意一个眼神,催促乐意快点把他扶起来。
乐意挺想帮和蛇一把,把和蛇扶起来。可和蛇满胳膊都是长毛,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儿。
她倒不是厌弃或者惧怕长毛的生物,她治疗的都是长毛的牲畜,见了毛多的,反而喜欢多摸几把。
她不敢摸,是因为她短时间内没法接受一个长了一身长毛的人形生物,是排异感在作祟,让她忌惮和不敢接触。
就好似,突然见了一个长了三只眼的人一样,心里会同情这人长的畸形,但是更多的是排斥和忌惮。
“你等等。”乐意别身走到一边,拿了个毛巾过来,用毛巾垫着手,扶住了和蛇的胳膊。
和蛇看了眼毛巾,又抬眼看向乐意。
乐意干巴巴的抻了抻嘴角,“你胳膊上的毛太滑,我这样不容易摔着你。”
和蛇眨了下眼睛,歪了下下巴,示意乐意跟他一块儿使劲儿。
乐意在和蛇朝上撑的时候,用力抬着和蛇的胳膊,把和蛇弄到了凳子上。
和蛇叉开腿坐着,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放在大腿上,抬眼直视着乐意。
乐意被和蛇盯的浑身不舒服,有点儿赤身裸体摊在和蛇眼前的感觉,非常不自在。
“你今晚先在桌子上将就一下?”乐意试探性的问和蛇。
和蛇缓慢的摇摇头,把眼神瞟向西卧木门。
乐意随着和蛇眼神看过去,抬手揉了揉鼻头,对和蛇说:“要不,我给你收拾收拾东卧,你睡那边?”
和蛇盯着乐意的眼睛看,然后慢腾腾的点点头。
乐意把地上的棉被捡起来,想拿去铺到东卧炕上。
和蛇扯住棉被,对着乐意摇摇头。
“你不铺这个?”乐意不解的问和蛇。
和蛇指指棉被上的草渣子,然后用力一扯,把棉被从乐意手里扯下来,扔回了地上。
乐意被和蛇扯棉被这一茬整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悟过神儿来。
她从头到脚,缓慢的扫视了和蛇一遍。
和蛇身上毛脏的都打球了,冒着股难闻的怪味儿,腰上挡羞的兽皮脏的看不出颜色,整个人从头到脚脏的不像话。这么脏,还嫌弃她的棉被,实在是不可理喻。
她的棉被虽然旧,但绝对干净,去年洗干净之后才放进柜子里的。上面粘的草渣渣,那是刚扔地上时候沾的,轻轻拍打一下,草渣渣就没了,绝对不影响使用。
她真没想到,一个成天在深山老林里窜,长毛冒着怪味儿的野人,竟然这么瞎讲究。
“我家闲着不盖的棉被,就地上这一床。你要是不怕冷,那我就不给你铺床上。”乐意虽然不满和蛇瞎讲究,但也不生气。
和蛇摇摇头,又点点头。
乐意不明白和蛇的意思,“你盖?还是不盖?”
和蛇摇头。
乐意吧地上的棉被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草渣子,把棉被拿出去放到晒衣绳上挂着。
挂好棉被,她去东边卧室拾掇了一下炕。拾掇好了,她招呼了和蛇一声,让和蛇进来。
和蛇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单腿跳到了东边卧室。进门之后,他右手撑住炕边,别着屁股,小心翼翼坐到了炕头上。
“天不早了,你先睡吧。”乐意叮嘱和蛇,“睡觉的时候,小心你的右腿,别压着了。”
和蛇点头,等乐意出去了,才艰难的把右腿搬到炕上。
刚把右腿放好,乐意在外头敲了两下门,“门边那个白色的是灯绳,你拉一下,灯就灭了。”
沉默两三秒钟,乐意问:“你能听懂吧?”
和蛇没回答,他不想再学狗叫,但也不想说人话,怕乐意心怀叵测,故意引诱他说出人话。
乐意不是傻子,早就隐隐觉得和蛇会说人话。在张黑家的时候,情况紧急,加上她也紧张,所以没朝这方面考虑,以为和蛇只是会听而已。
可在去找杜欣欣的路上,乐意想了又想,觉得和蛇应该不止会听,肯定也会说。没可能句句话都听得懂,却不会说,这完全不可能。
当时不说明灯绳这事儿,是乐意故意的,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和蛇究竟会不会说人话。
短短几秒钟,和蛇脑子里面转了几百个念头,极其快速的分析着到底该不该相信乐意。
想到乐意身上那股让他感到亲切的兽类气味,还有乐意像是海珠一样清澈的眼睛,和蛇握了握拳头,低沉着声音回了乐意一个字儿,“恩。”
乐意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身体犹如壁虎一样,紧紧贴在门板上,紧追着问:“能听懂我的话?”
和蛇犹豫了一下,紧了紧拳头,“能。”
听到和蛇说能的时候,乐意兴奋而又震惊。
乐意咽了口唾沫,曲起指头,敲了敲门,“你,你好好休息。”
和蛇低沉着声音回答,“恩。”他因为不常说人话,所以音调儿有些怪异,犹如外国人学中国话似的,带着股走了调儿的乐曲味儿。
乐意朝回走的时候,像是木头人似的,直梆梆并且顺手顺腿儿。她大脑里头兴奋的厉害,眼里简直要冒出光来了,极为亢奋喜悦。
早前那些担心和畏惧,被兴奋冲的烟消云散。乐意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和蛇会说话这事儿,一会儿想着要去告诉告诉杜欣欣,一会儿又想着不能说,怕杜欣欣把事儿说出去了,会给和蛇带来危险。
乐意蹲在炕头上,像是蹲在地头看着庄稼的老头儿似的,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又喜色满面。
兴奋过后,乐意又开始琢磨天亮以后的事儿。
琢磨来琢磨去,不知不觉,天露亮了。
乐意这一晚上几乎没睡,但一点儿都不觉得疲惫,反而像是吃了兴奋药似的,精神格外好。
老鸦刚叫了半声,乐意就掀开棉被坐了起来。她搓搓眼角和嘴巴,一溜烟的下了炕,推门到了客厅。
乐意走到东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你起来了么?”
“恩。”和蛇耳朵极为灵敏,早在乐意掀开棉被的时候,他就醒了。
乐意说:“你开下门吧。”
和蛇把门打开,让乐意进来。
乐意让和蛇挪到炕边,她拆开和蛇右腿上的绷带。见伤口有些发炎,乐意找来白酒,把伤口上的草药擦干净,然后重新涂了一遍草药上去。
涂好草药,乐意让和蛇把右腿抬起来一些,给和蛇右腿伤口缠上新的绷带。
趁着缠绷带,乐意问了和蛇的名字。和蛇说第一遍的时候,乐意没听清楚。和蛇说第二遍的时候,乐意听成了褐色。
“你们那边的名字,是按照颜色叫的?”
和蛇摇头,把名字解释了一遍。
“和蛇?”乐意歪了下脸。
和蛇点了下头,重复了一遍,“和蛇。”
乐意有很多事儿想问和蛇,但又担心治安队发现和蛇不见了,随时会查过来。
她带和蛇到了厢房,把厢房的地窖打开,让和蛇藏了进去。
“如果有人掀地窖门,你就躲地蛋和地瓜堆后边,拿个筐扣住上半身。”乐意弯腰凑到地窖口,叮嘱着坐在地蛋上的和蛇。
和蛇“恩”了一声。
乐意把地窖门关上,把凳子挡到地窖门口。
她拍了拍手,盯着地窖门看了几秒钟,就匆匆离开了家。
乐意去找了杜欣欣,叮嘱杜欣欣千万别把晚上的事儿说出去。
杜欣欣有点儿不乐意,她昨晚上做梦都在和一堆老娘们谈论着柳儿嫂偷汉子的事儿,在梦里和那群老娘们谈的是心花怒放。天没亮她就醒了,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着该怎么说柳儿嫂的事儿,才能更有意思。
“那我不说我昨晚上听见的,我就说我前天晚上听见的,行不行?”杜欣欣和乐意打着商量。
乐意说:“前天也不行,憋着吧。”
杜欣欣抽了下鼻子,“憋不住。”
“憋不住也得憋着。”乐意说:“要是柳儿嫂和薛前是凶手怎么办?”
“我才不信你的话。”杜欣欣白了乐意一眼,“昨晚上你忽悠我乐钱潮和洪祥梅是凶手,今儿你就说柳儿嫂和薛前是凶手。你就会吓唬我。”
乐意说:“我没吓唬你。”
“我不信你的话。”杜欣欣扭了扭腰,“昨晚上跟你出去,弄的我拉了一晚上肚子,差点儿拉脱水了。以后这种事儿,你可别叫着我,每次都害我个不轻。”
乐意扫了眼杜欣欣的肚子,“昨晚上你招呼不打的把我扔在张黑墙头上,是回家拉肚子了?”
杜欣欣做正义凛然状,“当然!我可是非常讲义气的。要不是憋不住了,我肯定会一直在外头等着你。”
“我刚上墙头,你就跑了吧?”乐意别着嘴角,斜眼瞅着杜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