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来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古欣宁迷茫地望过去。这里是哪里？地府吗？
“过马路还发呆，找死啊！”前排的司机探出头来，恶狠狠地道。
死？没死吗？从八楼掉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死？
看到车前的人愣愣的，司机莫名有些惧意，真不要遇到什么疯子才好，低声咒骂了几声，便将车子绕过古欣宁，往前面驶去。
古欣宁这才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她不在医院，也不在复康疗养院，而是刚刚过了马路，甚至有一种很莫名的熟悉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李欣宁。”路边窜出一个高大的女子，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古欣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迟疑地说道：“吴燕燕？”
“一个暑假没有见而已，刚在学校我都跟你打招呼了，就不认识我了啊。”吴燕燕笑着道，“你来买球鞋吗？”
古欣宁顿时就想起了这件往事，这是好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啊。
不会吧，难道是回到过去了？！
古欣宁惊恐地望向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穿着一双廉价的凉鞋。她还记得这双鞋只用了几块钱吧，是店家的处理货。刚买的时候还不错，是白色的，很漂亮，但是只穿了半天，沾了汗水的鞋子，就有了一圈黑色的印记，让她连脚趾头都不敢缩，唯恐被人看到。
这是大学生涯的第一星期，这天开始军训。古欣宁没有运动鞋，只得穿上唯一的一双鞋子来学校。吴燕燕更甚，穿着高跟凉鞋，脚趾甲还涂着亮丽的颜色，教官大怒，要她们立刻回去换鞋。
古欣宁根本没钱买鞋，也不愿意跟家里人开口，爸爸身体不好，妈妈一个人在外头打零工，现在给她交了学费，家里几乎都要揭不开锅了。爸爸每天身上就只有五块钱，这样的家庭，让她如何开得了口。
更何况，她是养女。虽然不是亲生，养父母却对她如同亲生，古欣宁更舍不得让爸妈发愁。
对了，她现在还在姓李。
“我正好也要去买球鞋，一起去吧。”吴燕燕立刻挽起古欣宁的手臂。
其实她和吴燕燕的关系并说不上好，吴燕燕长得人高马大的，一直都是坐在最后一桌，而她娇小，加上成绩优秀，老师有意让她坐在前面。所以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当年吴燕燕也是这么热情拖着她一起去买球鞋，多年后成熟的古欣宁才知道，吴燕燕不过是在她面前表现优越感罢了。她带古欣宁去的鞋店，是她一直去的品牌店，在古欣宁面前试了一双又一双，还问她的意见，最后选中的却是她试的第一双鞋子。
而其实，吴燕燕在学校有宿舍，根本不需要出来买鞋子，不过是借着由头，跑出校门，就为了买一款新的手机，今天是首售。前世古欣宁曾经问过，吴燕燕就是这么说的。那款手机现在就拿在吴燕燕的手中，还特意露出一大部分，就等着古欣宁问呢。
还在回忆中，古欣宁就被吴燕燕拉到店门口。
吴燕燕松开古欣宁的手臂，径直进去了。
窗明几净的店铺，里面的地板看起来都比古欣宁的脚干净。
当年的古欣宁在门口局促不安，承受着店里的导购小姐嘲笑的眼神。
一身校服，廉价的鞋子，整个人看上去就不是这个店的消费群体。
没有人会在古欣宁身上浪费时间，吴燕燕穿着新鞋子在店里走来走去，还催促着古欣宁进去。
古欣宁轻轻笑了一下，当初的她并不知道吴燕燕的想法，只觉得浑身燥热，不敢在店里待下去。重活一世的古欣宁却坦然了，相比起她以后见过的品牌，这家店只能算得上是大众商品了。
“我觉得你挑得很准啊，第一双挺好看的，就买那双吧。”古欣宁指着吴燕燕试过的第一双鞋子道，“我还要回家换鞋子，等下还要去学校的，我先走了。”
古欣宁视若无睹，坦然地走出店铺，脸上一点自卑都没有。
吴燕燕气恼地把鞋子丢在一边，兴致阑珊地道：“把这双包起来。”
古欣宁直接往家里走，她确实是要回去，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会发生。
古家今天会来接她，她的亲生父亲的身份就要浮出水面了。
当年因为鞋子的事情，古欣宁一直在外面游荡，直到放学时间才回家，等她到家的时候，古家已经和爸妈谈好了一切，就等着她走了。她当时哭闹着不愿意离开，但是爸妈狠心地甩开了她。
多年后，古欣宁甚至在想，若是当初没有离开养父母，她说不定会过得更好。虽然那时候没有钱，但是她已经上大学了，可以做家教、打零工，等大学毕业出来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而不是在古氏处处被人排挤，最后连手中的股份都所托非人。
古欣宁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在家门口却听到了爸妈的谈话。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是在别人家收拾房子的，怎么回来了？
“广林，你今天又没有去医院。”方秀不满地说道。
“是术前检查，现在哪有钱做手术，检查也就没有必要了，浪费钱。”李广林摆摆手道。
“钱，我再想办法。”方秀咬牙道，“手术一定要做的，好不容易约到了专家的时间，他说有八成把握。先去检查，到手术那天把钱凑齐就行了。”
“家里有多少底子我还不清楚？”李广林喘了口气，捂住胸口，“剩下这点钱给欣宁买点好吃的，身上的衣服也该置办一些，都上大学了，不是小孩子了。”
古欣宁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当初把她赶到古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爸妈一直都是把她放在心尖，就这天，突然变了态度，让她伤心了。等她回过神来，再来找他们，却不知道哪里去了。陶玉梅还说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才走的，是真的吗？
“你又难受了，先回屋坐着。”方秀赶紧扶着李广林进了房子。
古欣宁站了片刻，擦了擦脸，走进了家门。
“爸，妈。”古欣宁进门就叫道，声音有点颤，差点哭了出来。
一心对她好的这两个人，多少年没有见到了，她一直记挂着，想念着。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绝对不让他们消失了。
“欣宁，今天不是上课吗？怎么回来了？”方秀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情？”
“最后两节体育课，老师请假了，让我们自由活动。”古欣宁一路上已经想好了理由。
“这妮子，叫自由活动，你就跑回家了啊。”方秀哭笑不得，“一会吃完饭，赶紧回学校去。”
古欣宁笑着不接话。
“今天乖巧很多了，以前总会有很多理由的。”李广林抬头诧异地笑道。
“因为长大了啊。”古欣宁认真地说道。
十八岁的她，或许还说不上成熟，但是二十三岁的她，已经成熟了。
屋里一片笑声，却听到门铃声响起。
方秀嘟囔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了？”
古欣宁心中一紧，转过身盯着门口。
是闵律师。
当初来接她回古宅的就是闵律师，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睛，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是古家遗嘱的管理人，应该是古思远值得信赖的人。古欣宁对他的记忆仅仅限于他带她会古宅这一天，大概心中有怨气，一直都不太搭理他。
如今想想，陶玉梅多么不想有她的存在，但是闵律师不放心别人，亲自将她找回，是应该信任的人。
闵律师低声和方秀说了几句话，就看到方秀震惊地眼神望向了古欣宁，拼命地摇头。
闵律师拿出几份文件，彻底让方秀丢兵弃甲，把他迎进了屋内。
“欣宁，你先进房间。”方秀低声嘱咐道。
闵律师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古欣宁几眼，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李广林皱眉问道：“秀秀，这是……”
古欣宁没有进房间，直勾勾地看着闵律师，说道：“妈，这人是来找我的吧，我看他一直朝我看呢。既然是我的事情，我也要听。”
方秀气结，她不想被古欣宁知道，若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家找上门，还怎么留得住女儿啊。
“我也这么想，让大小姐自己做决定，最为妥当。”闵律师微微笑着说道。
“什么大小姐，谁是你家大小姐。”方秀气急败坏，厉声道，“欣宁，立刻进房间！”
“先别对女儿撒气，到底怎么回事？”李广林站了起来，问道。
方秀已经手足无措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闵律师冷静地道：“欣宁，是古家的大女儿，古氏集团，应该有听过吧？我是来接她回去的，有一份遗嘱需要宣读，大小姐得在场。”
古欣宁脸上没有喜色，安静地看着闵律师。
“你说欣宁是古家的女儿？”李广林不敢置信地道。
当初欣宁的亲生母亲把女儿托付给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说欣宁的身世。他们把小小的欣宁拉扯到这么大，现在突然冒出欣宁的父亲来接她回去，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古先生一直知道大小姐的所在，不过因为和他的夫人有过约定，所以一直保密。”闵律师说道，“大小姐的身份不用怀疑，若你们不信，我能提供证据。”
“不用了。”古欣宁在一旁开口道，“我回古家，不过我爸妈抚养我长大，抚养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