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斗笠·雨伞和小轿车

侯兴国

时值初春，瑞雪飘飘。

雪花落在山林里，山如玉琢般美丽，雪花落在田野上，田野如银海般的辽阔，风把雪花带进了黄土坡中心小学的校门。

校门口站着一个戴斗笠的老头儿，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从他迎着风雪而立的那姿势，可以让人觉得那是一尊颇有乡土气息的雕塑。

这所学校的校舍已被确认为D级危房，即将拆去，因此，今春开学后，学校里原有的师生员工，都搬到新修的宽敞明亮的校舍里去了，这老头是唯一留在这里的看门人。

这老头儿姓李，壮年的时候曾经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这些危房，就是他当年发动群众自力更生建起来的，后来他退休了，而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新校长又舍不得他走，便在老校长的“长”字前加上一个“门”字，从此他就当上了“老校门长”，数年如一日地驻守着这所学校的大门。

“这人当校长是那样，看守校门也是那样，硬是做哪样像哪样。”师生们这样评说。这话传到老李的耳里，他却面无表情，硬是有点受宠不惊的样儿。

老李当年搞勤工俭学练得一手编斗笠的好手艺，现在看校门又重操旧业，一有空便坐在校门边“搞弹”起来，他编的斗笠箬叶垫得厚，篾片压得紧，质量和外观都无可挑剔，在黄土坡一带堪称“笠坛一绝”。老李编的斗笠虽然又结实又精巧，但他千金不售，总是将其发给山村里买不起雨伞或者雪天忘记了带雨伞的孩子们。

一晃多年过去了，如今师生们搬进新校舍的喜悦与欢呼，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一层层波澜……眼下他一个人留守在这里，风雪不断掀动他头上的斗笠，他索性摘下它，任雪花冰浸着他花白的头发，任料峭的风吹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和有些佝偻的身躯，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他在等什么？现在孩子们都有了各式各样的雨伞、花花绿绿的雨披，还用得着这斗笠么？

明天这危房就要拆去，他亲手筑起的“干打垒”土墙，很快就将被推倒！夜晚他接到通知叫他明天不再上班了，那他还留恋什么呢？

雪还在飘落，新校长冒雪到校门口来找这位守门人来了，他紧紧地握住老李的手说：“老校长，你在省城工作的女儿来接你来了！”

“女儿，她回来了？”老李心里一热，脸上融雪浸渍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对话间一辆蓝鸟开到了校门旁的高等级公路边停了下来。

一个清秀文静的女教师模样的人从车上走下来，亲切而激动地喊道：“爸爸，上车吧！”

新校长从老李手上接过斗笠，将一把崭新的雨伞送给他说：“留个纪念吧！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老李小心翼翼地将雨伞折收起来，女儿扶着他上了车，他回头望望那即将拆去的危房，老泪纵横地笑了。

蓝鸟在无边的雪原上飞驰，天地更加宽广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