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野 菊 花

陈宏儒

山野，长满了野花。

春天。野菊花，你从土里默默地冒出，顶破冬的封冻，绽点点绿芽，悄悄地生长。颗颗小芽，纤细柔致，落寞孤独。

你在那里，悄悄地，一个劲地向上长，踩着时光的路，掠过春日的风，离地几寸高了，浑身通体长满纤小的叶儿，绿绿青青。

野菊花啊！你春不开花，可这幽绿的韵致，却远远胜过了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春花了。那韵致是蕴蓄在这素净的绿中的呀，无声无息无味。

夏天，多热多毒的太阳啊，可你毫不在乎，跨进火热，昂然然，葱茏茏，颀长茂盛，清秀幽绿，你春时韵致更浓更醇更深了。

野菊花，你就这样“埋头”长着，征服了酷夏，迈进了晚秋，踱入了初冬。此刻，叶落枝秃，草枯花无，山野大地，萧萧瑟瑟，灰灰沉沉。

野菊花啊，此刻，你竟在这霜冻物藏的不景气时日里，傲然开放，漫山遍野。一下子，野山鲜动黄黄浪浪，光光亮亮，似流，似浪，似潮。

北风劲吹，鲜黄活泼，掠过片片江波，闪烁点点星光，喷洒阵阵幽香。

野菊花，春时夏日，你绿幽里蕴着的韵致，至冬时，该在鲜黄里曝光了，可是，你竟在鲜黄里蕴得更深了，不仅神秘，而且幽玄了。

野菊花，我可要品尝你，我可要赞美你，你越神秘，你越幽玄，我便越要捕捉你了。

野菊花，你的看不透、说不出的韵致，哪里会就是幽绿鲜黄呢！至多，那绿那黄乃你那韵致的裸露罢了。

啊，有了，我觅着了。原来，你深蕴着那么一种深沉鲜活的诗味呀！——“真正美丽的/不是鲜花/倒是它的影子/影子烙在心里/总抹不去/影子飞在眼前/总抓不着/天地间/有比这还美的么？”

野菊花啊，难怪你神秘，难怪你幽玄，难怪你看不透，说不出，你的美原来是在这影子中的呀！

野菊花，你的影子，自然不是绿叶的幽幽，黄花的鲜鲜，而是你深蕴着的一种高远精神的绝妙点化呀！

野菊花，也许，就因你的青青绿绿的春里夏里，黄黄香香的秋里冬里，蕴含的韵致，看不透，说不出，结果那神秘幽玄的影子，便没有花能与你作比的了。

野菊花，什么才能与你作比呢？

呀！夜色的朦胧里，野山下边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相去不远，比肩而立，横贯东西。

办公楼里，透出束束乳白色的光，辉映着野山那棵棵野菊花的绿苗。

灯辉里，山野的野菊花在悄悄生长，楼里的园丁在默默耕耘。

野菊花的影子，此刻，就藏在这棵棵嫩绿的苗儿里。而中国文化的影子，不就蕴于这些默默耕耘的园丁中么？

山野，等到秋末冬初，才会又有满山鲜黄。可野菊花的影子，早就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