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前心露(2)
2003年12月15日夜写
无题有感——写于甲申猴年除夕
天地一望眼界净；
夕阳牵来夜衣。
又一年；
烛灯初照；
鞭炮穿云起。
今日最是伤时日；
偏有大寒送新寒。
酌酒频说旧；
把盏迭忆亲。
皆云五福寿为首；
人生猴年四咬春。
老秋添新疾；
冬来有残心。
把家家春联看过；
攒眉宇；
引思绪；
问归计。
且，且有这；
一肠心曲；
无处吟起。
奢言清净
说思绪；
又还休；
对一束娇花嫩绿；
坐窗前；
静无语。
碌碌人生；
纷繁尘世；
半日闲亦不曾偷。
最想一个静字；
上我心头。
玄思对茶煮；
默想伴烟燃。
总爱无语；
总爱无声。
怕也人老了；
都说窗外精彩；
不抵蜗居里；
独占心怀。
2004年1月23日
家居
十盆青青兰草；
五笼呆呆老鸟；
半橱杂书；
三锅两勺；
一个家字；
这就是了。
偏爱无事寻出事；
挨得时光日日消。
秋来酱新菜；
烧鱼用酒糟；
最恨黄犬不更事；
未识亲人恶声嚎。
不眠辨因果；
枯坐思根梢；
也曾把日后想好：
无非是三个饱一个倒；
无牵挂；
赤条条。
2004年1月26日
大有之年
有，有，有；
家里有！
大有之年想夸富；
宅中几多好兆头。
花儿出了箭；
鸟儿增了口；
老狗添了岁；
冰箱多了肉。
最爱一个“福”字；
贴在门口。
说有也真有；
患病加了药；
涨价有粮油；
买房是商品；
学费自家筹。
掐算收入与支出；
喜也未喜；
忧也未忧。
都说小康日子；
怎比大款大腕逞风流。
附记：年前大病初愈，有句在心，尝记之，不成。今又提起，勉强成句。
2004年1月26日
云游天下
嗅过云南花；
骑过内蒙马；
看了河西的沙；
尝了黄海的虾。
沐雨老龙头上；
放歌嘉峪关下。
长车丝绸路；
泛舟走三峡。
也曾松花江畔比酒；
兰州城头赛吃瓜。
如今老了；
一口松牙；
满头白发；
浊眼昏花。
归来不思去；
身懒最念家。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却留万千风景在心匣。
牵我思绪飞动；
如龙泉宝剑；
在天涯。
2004年1月26日
寻青
五里铺；
十里铺；
二十里铺。
又驻足；
又迈步；
倘佯一路。
田里都是麦；
道边排满树。
才说杨花落了；
又见柳絮随风舞。
侧身过桃园；
怕惊了这；
多少嫩嫩粉骨朵儿。
村中有亲戚；
不去招呼。
只愿满眼新绿；
在我心里厚厚涂。
2004年1月29日
青园忆
吾曾住青园小区。时小区新建，离市中心远；
四周菜地合之。
环顾蜗居小；
从来爱踏青。
柳枝摇手招；
田垄引人行。
一声蝉鸣；
惊得脚步轻。
鸟扇花蒲团；
人说是戴胜。
石人石马场头立；
残碑有字说晚清。
好深一口井；
地心镶水镜；
也曾弄影；
也曾听回声。
青菜萝卜；
一一数过。
黄瓜西红柿；
凝翠添红。
不忘老倭瓜；
篱笆上挂金灯。
最喜寻野菜；
择净上蒸笼；
呼朋唤友；
碗净锅空；
怎一个好字能说清。
2004年1月29日
薯粮
土豆、红萝卜；
倭瓜、老红薯；
顿顿吃；
天天煮。
不是怀旧；
不是忆苦。
单怕血脂高；
血管再封堵。
呔！人前常夸不惧死；
背后掐指算岁数。
三餐皆伴药；
肉换老豆腐。
晨练走快步；
遇事不敢怒。
好一个薯粮；
心酸未曾哭。
儿时餐餐想肉；
白菜青菜填肚。
老娘哄儿说吃肉；
其实人造肉是豆腐。
大姐病后缺营养；
鸡蛋入口又吐出。
如今鱼肉满桌；
大油大醋；
单吃薯粮为增福。
吃薯粮；
胆如鼠；
一呼一吸都关注。
只怕明天西去；
今日诸事未卒。
2004年1月31日
胡枝子——故乡忆
西山后；
小径弯弯；
鸟儿一声一声叫着；
惊动野兔四散。
满坡胡枝子；
枝杈遮峰峦。
灰头土脸；
默默无言；
斜阳里蜷缩；
寒风里发颤。
羊不肯食；
人不愿砍。
都说是山的遗腹子；
没有自尊；
没有爱怜；
卑怯中熬着冬天。
忽然这一天；
说米粒般的果实值了钱。
忙坏了众乡亲；
山沟里人声喧。
胡枝子还是胡枝子；
没有激动；
也不欣喜；
只是伴着大山；
等待下一个春天。
2004年2月2日
楼间一块天
匆匆过鸟影；
飘飘升风筝。
群楼下；
有人家；
抬头看天空。
这算一个天；
也落雨；
也灌风；
雪如梨花瓣；
飘转换阴晴。
白天一块镜；
夜来一眼井；
也有日月；
也有星星。
好天好练眼；
坏天坏心情。
天分四界常怨小；
日度晨昏有暗明。
山里人说憋闷；
海上人说平静；
城里人说惯了；
青蛙蛤蟆分不清。
楼门口；
老头歪戴线帽手提笼；
独成一道景。
2004年2月3日
当街槐树
碎香逝春日；
团绿落秋时。
寒霜里；
老槐树；
老枝并新枝。
树身迎风冷；
枝条浸霜湿；
也弯斜；
也平直；
敢做扫帚向天扫；
满幕星月尽收拾。
短短长长；
丫丫杈杈；
万千画线待相识：
又出凤眼；
又描兰花指。
今人皆逐利；
当街市声炽；
莫说冬槐少关注；
娇花开时亦不知。
2004年2月8日
保定鸟人说
嘁，你老看好！
你抓不抓；
你要不要。
你还不抓；
咱的交情就掰了。
嘁，你老想周到！
这是好鸟；
要模样有模样；
要花叫有花叫；
送你个便宜别不要。
你还不抓；
真是吕洞宾挨狗咬。
嘁，再减两块！
再搭个笼；
再添把料；
水罐食罐凭你挑。
你还不抓；
算我好心没好报。
嘁，这么着！
我是鸟儿赵。
这鸟膘不亏；
这鸟毛没掉；
你拿去养不好；
送来摔死我不恼。
你还不抓；
别人抓别吃后悔药。
嘁，老头到底抓了鸟；
鸟人小心点钞票。
有人有人恼：
你奸人不如鸟；
哄了人家俩月花销。
唉！鸟贩子一脸凄容；
裹紧身上老棉袄：
孩子要上学；
老婆要吃药；
老爹生日缺蛋糕。
我冻了一上午；
就想闹俩驴肉火烧。
2004年2月8日
风筝歌
居家不远，有绿荫广场。吾数学老师，年高八十，日日放风筝。曾曰：等死之人，诸事不问，唯此为乐。
当空一望净；
胸怀不染尘。
鹰鹞上高天；
燕蝶过低云；
蜈蚣起身；
渐成长阵。
绿荫下；
有老人；
不问阴晴看风向；
一收一放送晨昏。
影远偏向后；
线长凭转轮。
说甚几何代数；
劳人费神；
莫论老师学生；
都是过眼烟云。
且把风筝放起；
牵定三分力；
一缕魂。
无言回身去；
我亦常思忖：
人生智慧唯耄老；
身体强健赖童心。
2004年2月8日
吃海鲜
路北斜巷，有夫妻店，专营江南海鲜兼乡土小菜，物美价廉。
二三粉白小妹；
一口乡音乡调。
红袖，绿袄；
大眼，细腰；
招食客多少。
五张桌；
两眼灶。
都说味儿好：
黄鱼也烧；
鳗鱼也烤；
青鱼带鱼甜汁浇；
马面鱼肥用酒糟。
花蛤无肉多加料；
黄鳝未死先挨刀；
锅中螃蟹未横行；
碟上白虾不蹦高。
笋片就腊肉；
酸菜添豆苗；
青豆萝卜绿掺紫；
茭白花生嫩拌焦。
葱细如韭称香葱；
米白似雪叫甜糕。
不怨酒淡又兑水；
还夸饭多再送汤。
话多声也高：
哥儿俩好；
一口了；
今儿我请客；
你不倒我就倒。
人多挤墙脚：
妹子娇娇；
傻哥抱抱；
生猛海鲜尽你挑。
芸芸老百姓；
不看当街高高海鲜楼；
名车出入；
美女弄笑；
千金作纸醉今宵。
这一天累了乏了；
就花个仨瓜俩枣；
苦中求乐也逍遥。
2004年2月14日
斜巷人家
楼高逼街窄；
车多归家迟。
东南一声传西北；
老础新檐屋参差。
寻常事复寻常日；
平淡人度平淡时。
除夕频放炮；
清明多烧纸。
雨来房漏炉渣挡；
风去墙歪树身支。
娶过妻；
又生子；
家寒需打理；
境窘费操持。
找生计；
过时日。
男人皆打工；
女人多服侍。
晨早一身力；
夜深两眼眵。
日暮也见；
满杯酒；
大碗肉；
黄瓜萝卜蘸酱食。
胸结块垒当街骂；
心生关爱对窗思。
街角有个老头；
歪披大袄；
漫声掩饰：
这时世；
老了老了；
拱个老卒；
再支步士。
2004年2月14日
果篮
大学毕业即失业；
辗转托人复求人。
高价购果篮；
低眉敲豪门。
好果篮；
也光鲜；
碎金并团银。
饰带是红；
扎线是粉；
为怕礼轻唯图大；
苦示心诚专盼沉。
果篮不知学子意；
说项未成增愤恨：
洋桃有虫蛀；
蛇果多烂心；
澳洲黄橙流腐水；
美国提子生绿菌。
泰国枇杷；
福建龙眼；
塑料做替身。
酸酸柑橘易倒牙；
涩涩芒果难沾唇。
荔枝无色涂赭石；
香蕉未熟用药浸。
不说书生常羞怯；
恶骂作假黑透心。
斯文难成事；
取巧能立身。——来年我见送礼者；
果品店里做主人。
2004年2月15日
过河滩
久居闹市；
驱车进山；
一路欣然。
山中涓流细；
水底圆石多。
刹车；
刹车；
且问老汉；
风景如何。
老汉手携孙；
耳聋脸脏衣服破。
说：
他爹挖煤下深井；
水淹巷道今未回。
他娘沿河离家去；
已为他乡飘零客。
他辞学堂习农事；
点种施肥兼收割。
矿井有水进河滩；
蜿蜒流来曲复折。
想爹常祭水；
想娘多看河。
这，这；
还有这。
我已流泪未捂脸；
怆然离去不下车。
山口回头望；
皴皴崖下河滩；
蹲着老的；
站着小的。
2004年2月25日
香椿
总说三月弄拙诗；
黄风袭来恨春迟。
忽一日；
窗前香椿；
宛若大女转娇姿。
树身静添绿；
树梢潜发枝。
学菊先伸指；
散头后催时。
喜鹊声声；
唤取新芽待人识。
不采碎叶愿闻香；
单选嫩枝爱看紫。
与妻细争执：
说热炒；
说凉拌；
瓷坛瓦罐腌后食。
赠东邻；
待相知；
下酒佐饭总相适。
谁又说；
张家买虾蟹；
李家吃鲍翅。
不及我；
栽下一树欢喜！
春时到夏时！
2004年2月26日
聚会有感
一周之内，两次同学聚会。有下岗生活无着者，亦有官阶越做越大者。
三十年后再聚首；
细看衰颜并白头。
论旧忆新鬼；
吞声不说愁。
都称同窗无尊卑；
但凭齿序分长幼。
还争辩；
你抢过我的白薯；
我没偷你的窝头。
多埋怨；
你尿床湿了我的被；
我检讨为你蒙过羞。
女生有胆敢说情：
都怨你；
都怨你；
劳燕分飞；
皆因心曲你未参透。
倒酒；
倒酒！
一茬绿苗已枯衰；
斑驳黑板是田畴。
先夸友谊深并厚；
后叙交往春到秋。
不论你窘迫或风流；
不论你俊美与丑陋；
都干了这一口。
然后——
你哭、你笑；
你唱、你吼。
谁在悄声传；
同学新任书记到门口。
可叹犹如蝉过秋；
缄了众人口——
不再提同学是挚友。
2004年2月28日
百灵引
街头有老者；
挂笼缘斜树。
有人来看；
一耸肩胛骨：
百灵不漂亮；
莫若养鹦鹉。
老者说；
去，去；
又烦我！
平生唯嗜鸟；
生活赖此物。
尾直曾扫坝上雪；
喙粗还啄漠北狐。
听叫多寻老；
近人靠饲雏。
学唱凭记性；
猫声狗声皆师傅。
练胆用心力；
不怕生人因喂熟。
还是说鸟啊；
小米也蒸；
鸡蛋也煮。
干净需除粪；
有神应水足。
笼钩选红铜；
笼身择新竹。
晨遛增劲添健腿；
夕罩防蚊有纱布。
远离是非事；
抛却沉与浮；
贱贵都为云过眼；
富贫终归叶入土。
什么尊卑赔赚恭倨兼荣辱；
没记住。
前年丢了孙子；
去年没了媳妇。
今天有来人；
电费水费多催促。
管不了；
就活一个专注。
2004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