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
这一番话说完,只气得在座诸人个个咬牙切齿。尚和阳一听雪魂珠已落对头之手,才想起西方野佛适才对他不曾说起夺珠之事,是怕自己知道也去夺取,差点误了自己之事。暗骂:“你这不知进退的狗残废,不用我收拾你,早晚叫你尝尝绿贼的苦头!”心上正如此想,并未形于颜色。毒龙尊者便问万妙仙姑,司徒平因何背叛。万妙仙姑道:“我适才有许多话还没有顾得向你提起。如今救人要紧,我带有灵丹,如果断手还在,便可接上。有什么话,到青螺再谈吧。”一句话将毒龙尊者提醒,问在座诸人可愿一同前去。西方野佛一手正扶着绿袍老祖,自忖能力现时已不如众人,心无主意。绿袍老祖忽趁人不注意,暗中伸手拉了他一把,随即说道:“我等当然都去,我仍请西方道友携带好了。”说罢,又向万妙仙姑道:“久闻仙姑灵丹接骨如天衣无痕,不知怎么接法,可能见告么?”万妙仙姑尚是头一次见绿袍老祖说话如此谦恭,不肯怠慢,连忙从身畔葫芦内取出八粒丹药,分授与绿袍老祖、西方野佛道:“此丹内有陷空老祖所赐的万年续断接骨生肌灵玉膏,外加一百零八味仙草灵药,在丹炉内用文武符咒祭炼一十三年,接骨生肌,起死人而肉白骨。像二位道友这样高深的根行,只须寻着有根基的替身,比好身体残废的地方将它切断,放好丹药,便能凑合一体。此丹与毒龙尊者所炼的接骨神丹各有妙用,请二位带在身旁,遇见良机,便能使法体复旧如初了。”二人闻言大喜,连忙称谢不迭。尚和阳在旁早冷眼看出绿袍老祖存心不善。因师文恭素来看自己不起,这次竟为毒龙尊者请得有自己,不肯到红鬼谷相见,越加忿恨,巴不得他再遇恶人,快自己心意,也就不去管他。毒龙尊者与师文恭交情甚深,一听他为自己约请受了重伤,痛恨交集,恨不得急速前往青螺医救,忙催众人起身道:“许仙姑灵药胜我所炼十倍,师弟与绿袍道友得了此丹,便不愁不还本来。此番同去,若是捉住几个峨眉小辈,既可报仇雪恨,还可使二位法体如初,岂非两全其美?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当下俞德早已先行,毒龙尊者陪了尚和阳、绿袍老祖、西方野佛、万妙仙姑一齐起身出洞。尚和阳道:“待我送诸位同行吧。”脚一顿处,一朵红云将四人托起空中,不顿饭时候到了青螺魔宫。迎接进去,到了里面,见着独角灵官乐三官同一些魔教中知名之士。因为救人情急,彼此匆匆完了礼,同到后面丹房之中。见师文恭正躺在一座云床之上,面如金纸,不省人事,断手放在两旁,两只手臂业已齐腕断去。尚和阳近前一看伤势,惊异道:“他所中的乃是天狐宝相夫人的白眉针。她如超劫出世,受了东海三仙引诱与我们为难,倒真是一个劲敌呢。此针不用五金之精,乃天狐自身长眉所炼。只要射入人身,便顺着血脉流行,直刺心窍而死。看师道友神气,想必也知此针厉害,特意用玄功阻止血行,暂保目前性命,至多只能延长两整天活命了。”毒龙尊者一听师文恭中的是天狐白眉针,知道厉害,忙问尚和阳:“道兄既知此针来历,如此厉害,难道就不知解救之法么?”尚和阳道:“此针深通灵性,惯射人身要穴。当初我有一个同门师弟蔡德,曾遭此针之厄。幸亏先师无行尊者尚未圆寂,知道此针来历,只有北极寒光道人用磁铁炼成的那一块吸星球,可将此针仍从原受伤处吸出。
一面命蔡德阻止周身血液流行,用玄功动气将针抵住不动。一面亲自去求寒光道人,借来吸星球,将针吸出。还用丹药调治年余,才保全了性命。自从寒光道人在北极冰解,吸星球落在他一个末代弟子赤城子手里。赤城子自从师父冰解后,又归到昆仑派下,因为犯了教规,被同门公议逐出门墙。只有求得他来,才能施治。但是赤城子这人好多时没听见有人说起,哪里去寻他的踪迹呢?”毒龙尊者闻言,越加着急道:“照道友说来,师道友简直是无救的了。”众人便问何故。毒龙尊者道:“两月前我师弟史南溪到此,曾说他和华山烈火祖师俱与赤城子有仇。
一次路过莽苍山狭路相逢,赤城子被他二人将飞剑破去,断了一只臂膀,还中了史南溪的追魂五毒砂,后来被他借遁法逃走。听说他与阴素棠二人俱移居在巫山玉版峡,分前后洞居住,立志要报断臂之仇。烈火祖师还可推说不是一家,史南溪明明是我师弟,谁人不知,他岂有仇将恩报的道理?”言还未了,万妙仙姑接口道:“赤城子我虽不熟,阴素棠倒和我莫逆,闻得她和赤城子情如夫妇。莫如我不提这里,作为我自己托她代借吸星球,也许能够应允。虽然成否难定,且去试他一试。此去玉版峡当日可回,终胜于束手待毙。诸位以为如何?”众人商议了一会儿,除此更无良法,只得请万妙仙姑快去快回。
万妙仙姑走后,众人听说宝相夫人也来为难,知道这个天狐非同小可,不但她修道数千年炼成了无数奇珍异宝,最厉害是她这次如果真能脱劫出来,便成了不坏之身,先立于不败之地。虽不一定怕她,总觉又添了一个强敌。毒龙尊者猛想起后日才是端阳,何不用水晶照影之法,观察观察敌人的虚实?一面吩咐俞德去准备,对众人道:“我想后日便是会敌之期,峨眉派究竟有多少能人来到还不知道,我意欲在外殿上搭起神坛,用我炼就的水晶球,行法观察敌人虚实。此法须请两位道友护坛,意欲请乐、尚两位道友相助,不知意下如何?”乐三官久闻魔教中水晶照影,能从一个晶球中将千万里外的情状现将出来,虽然只知经过不知未来,如果观察现时情形,恍如目睹一般,自然想开一开眼界。
尚和阳本来恨极了师文恭,巴不得他身遭惨死。先以为赤城子和西藏派有仇,决不肯借宝取针,才在人前卖弄,说出此针来历。不想万妙仙姑却与阴素棠是至好,赤城子对阴素棠言听计从,万一将吸星球借来,岂不便宜了对头?知道绿袍老祖适才未安好心,当着众人必不能下手,一听毒龙尊者邀他出去护坛,正合心意。便答道:“师道友还有二日活命,后日便是端阳,时机万不可错过。借道友法力观察敌人虚实,再妙不过。”说时故意对绿袍老祖使了个眼色。一会儿俞德进来,毒龙尊者便命他在丹房中陪伴绿袍老祖与西方野佛,自己陪了尚、乐二人,率领八魔到前面行法去了。毒龙尊者也是一时大意,以为绿袍老祖行动不便,不如任他和西方野佛在丹房中静养,不想日后因此惹下杀身之祸。这且不提。
众人到了前殿,法坛业已设好,当中供起一个大如麦斗的水晶球。毒龙尊者分配好了职司,命八魔按八卦方位站好,尚、乐二人上下分立。自己跪伏在地,口诵了半个多时辰魔咒,咬破中指,含了一口法水,朝晶球上喷去。立刻满殿起了烟云,通体透明的晶球上面,白蒙蒙好似幂了一层白雾。毒龙尊者同尚、乐二人各向预设的蒲团上盘膝坐定,静气凝神望着前面。一会儿工夫,烟云消散,晶球上面先现出一座山洞,洞内许飞娘居中正坐,旁边立着一个妖媚女子,还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汉子在那里打一个绑吊在石梁上的少年。一会儿又将少年解绑,才一落地,那少年忽从身上取出一面小幡一晃,便化了一幢彩云,将少年拥走,不知去向。球上似走马灯一般,又换了一番景致。只见一片崖涧,涧上面有彩云笼罩,从彩云中先飞起一个似鹰非鹰的大鸟,背上坐着一双青年男女,直往西方飞去。一会儿又飞上三个少年女子,也驾彩云往西方飞去。
似这样一幕一幕的,从紫玲等动身在路上杀死妖道,赶到小长白山遇见西方野佛斗法,与灵云、英琼等相遇,直到师文恭受伤回山,都现了出来。毒龙尊者本是西藏魔教开山祖师叱利老佛的大弟子,叱利老佛圆寂火化时,把衣钵传了毒龙尊者。又给他这一个晶球,命毒龙尊者以后如遇危难之事,只须依法施行,设坛跪祝,叱利老佛便能运用真灵,从晶球上面择要将敌人当前实况现出,以便趋吉避凶。只是这法最耗人精血,轻易从不妄用。这次因见西方野佛同师文恭都是道术高强的魔教中知名之士,竟被几个小女孩子所伤,知道敌人不可轻侮;又听尚和阳说宝相夫人二次出世,尤为惊心。所以才用晶球照影之法观察敌人动静。及至球上所现峨眉派几个有名能人并未在内,好生奇怪。晶球上面又起了一阵烟雾,这次却现出一座雪山底下的一个崖凹,凹中盘石上面坐着一个形如枯骨的道姑,旁边石上坐着适才与师文恭、俞德对敌的那一班男女,好似在那里商议什么似的。
正待往下看去,球上景物未换,忽然现出一个穿得极其破烂的花子,面带讥笑之容,对面走来,越走人影越大,面目越真。尚和阳在旁已看出来人是个熟脸,见他渐走渐近,好似要从晶球中走了出来。先还以为是行法中应有之景,虽然惊异,还未喊毒龙尊者留神。转瞬之间,球上花子身体将全球遮蔽。猛听毒龙尊者道:“大家留神,快拿奸细!”手扬处,随手便有一支飞叉,夹着一团烟火往晶球上的花子飞去。尚和阳首先觉察不好,一面晃动魔火金幢,一面将白骨锁心锤祭起迎敌。就在这一眨眼的当儿,晶球上面忽然一声大爆炸过去,众人耳旁只听一阵哈哈大笑之声。敌人未容法宝近身,早化成一道匹练般的金光,冲霄飞去。毒龙尊者同尚、乐二人无暇再顾别的,连忙升空追赶时,那道金光只在云中一闪,便不见踪迹。知道追赶不上,只得收了法宝回来。进殿一看,那个晶球业已震成了千百碎块,飞散满殿。八魔当中有那防备不及的,被碎晶打了个头破血出。白白伤了一件宝贝,敌人虚实连一半也未看出。
正在懊丧,回头见俞德立在身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问:“又有什么事,这般神色恍惚?”俞德答道:“启禀师父,西方师叔与绿袍老祖走了。”毒龙尊者道:“绿袍道友性情古怪,想是嫌我没请他来镇坛,怠慢了他。只是他二人尚未觅得替身,如何便走呢?”俞德又说道:“师师叔也遭惨死了。”毒龙尊者闻言大惊,忙问何故。俞德战兢兢地答道:“弟子奉命在丹房陪伴,师父走不多时,绿袍老祖便厉声令弟子出去,他有话对西方师叔讲。弟子素知他性如烈火,不敢违抗,心中犯疑,原想偷偷观察他二人动静。及至出了丹房,在外往里一看,师师叔忽然醒了转来,刚从云床上坐起,想要下地。从绿袍老祖身旁飞起一团绿光,将师师叔幂住。师师叔好似知道不好,只说了一声:‘毒龙误我,成全了你这妖孽吧!’说罢,仍又倒下。
绿袍老祖便催西方师叔动手。西方师叔还在迟疑不肯,绿袍老祖将大手伸出,不知怎地一来,西方师叔只得拔出身上的戒刀,上前将师师叔齐腰斩断。弟子这时才看出绿袍老祖并非行动须人扶持,以前要人抱持是假装的。西方师叔斩下了师师叔半截身躯,绿袍老祖便如一阵风似的将身凑了上去,与师师叔下半截身躯合为一体。又夺过西方师叔手中戒刀,将师师叔左右臂卸下,连那两只断手,将一只递与西方师叔,自己也取了一只接好。喊一声走,化成一道绿光飞出房中,冲霄而去。他二人动手时节行动甚速,弟子知道不好,来请师父去救,不但来不及,而且法坛四外用法术封闭,也进不来。一时情急,便将弟子的飞剑放出。谁知才近那道绿光,便即落地。眼看他二人害了师师叔逃走,救护不及,只好在外面待罪,等师父行法终了,再行领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