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经典白话小说精编:名贤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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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史弘肇龙虎君臣会 (2)

你好羞人,兀自有那面颜来讨钱!你信道我和酒也没,索性请你吃一顿拳踢去了。”王婆道:“老媳妇不是来讨酒和钱。适来夫人问了大郎,直是欢喜,要嫁大郎,教老媳妇来说。”郭大郎听得说,心中大怒,用手打王婆一个漏掌风。王婆倒在地上道:“苦也!我好意来说亲,你却打我!”郭大郎道:“兀谁调发你来厮取笑!且饶你这婆子,你好好地便去,不打你。他偌大个贵人,却来嫁我?”王婆鬼慌,走起来,离了酒店,一径来见柴夫人。夫人道:“婆婆说亲不易。”王婆道:“教夫人知,因去说亲,吃他打来,道老媳妇去取笑他。”夫人道:“带累婆婆吃亏了。没奈何,再去走一遭。先与婆婆一只金钗子,事成了,重重谢你。”王婆道:“老媳妇不敢去。再去时,吃他打杀了,也没人劝。”夫人道:“我理会得。你空手去说亲,只道你去取笑他;我教你把这件物事将去为定,他不道得不肯。”王婆问道:“却是把甚么物事去?”夫人取出来,教那王婆看了一看,唬杀那王婆。这件物,却是甚的物?乃是一条二十五两金带,教王婆把去,定这郭大郎。王婆虽然适间吃了郭大郎的亏,凡事只是利动人心,得了夫人金钗子,又有金带为定,便忍脚不住。即时提了金带,再来酒店里来。

王婆路上思量道:“我先时不合空手去,吃他打来。如今须有这条金带,他不成又打我?”来到酒店门前,揭起青布帘,他兄弟两个,兀自吃酒未了。走向前,看着郭大郎道:“夫人教传语,恐怕大郎不信,先教老媳妇把这条二十五两金带来定大郎,却问大郎讨回定。”郭大郎肚里道:“我又没一文,你自要来说。是与不是,我且落得拿了这条金带,却又理会。”当时叫王婆且坐地,叫酒保添只盏来,一道吃酒。吃了三盏酒,郭大郎觑着王婆道:“我那里来讨物事做回定?”王婆道:“大郎身边胡乱有甚物,老媳妇将去,与夫人做回定。”郭大郎取下头巾,除下一条鏖糟臭油边子来,教王婆把去做回定。王婆接了边子,忍笑不住,道:“你的好省事!”王婆转身回来,把这边子递与夫人。夫人也笑了一笑,收过了。

自当日定亲以后,免不得拣个吉日良时,就王婆家成这亲。遂请叔叔史弘肇,又教人去郑州请婶婶阎行首来相见了。柴夫人就孝义店嫁了郭大郎,却卷帐回到家中,住了几时。夫人忽一日看着丈夫郭大郎道:“我夫若只在此相守,何时会得发迹?不若写一书,教我夫往西京河南府去见我母舅符令公,可求立身进步之计,若何?”郭大郎道:“深感吾妻之意。”遂依其言。柴夫人修了书,安排行装,择日教这贵人上路。

这贵人路上离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则一日,到西京河南府,讨了个下处。这郭大郎当初来西京,指望投奔符令公发迹变泰。怎知道却惹一场横祸,变得人命交加。

郭大郎在安歇处过了一夜,明早却待来将这书去见符令公。猛自思量道:“大丈夫倚着一身本事,当自立功名,岂可用妇人女子之书以图进身乎?”依旧收了书,空手径来衙门前招人牌下,等着部署李霸遇,来投见他。李霸遇问道:“你曾带得来么?”贵人道:“带得来。”李部署问:“是甚的?”郭大郎言:“是十八般武艺。”李霸遇所说,本是见面钱。见说十八般武艺,不是头了,口里答应道:“候令公出厅,教你参谒。”比及令公出厅,却不教他进去。

自从当日起,日逐去俟候,担阁了两个来月,不曾得见令公。店都知见贵人许多日不曾见得符令公,多口道:“官人,你枉了日逐去俟候。李部署要钱,官人若不把与他,如何得见符令公?”贵人听得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元来这贼却是如此!”

当日不去衙前俟候,闷闷不已,在客店前闲坐。只见一个扑鱼的在门前叫扑鱼,郭大郎遂叫住扑,只一扑,扑过了鱼。扑鱼的告那贵人道:“昨夜迫划得几文钱,买这鱼来扑,指望赢几个钱去养老娘。今日出来,不曾扑得一文,被官人一扑扑过了,如今没这钱归去养老娘。官人可以借这鱼去前面扑,赢得几个钱时,便把来还官人。”贵人见他说得孝顺,便借与他鱼去扑。分付他道:“如有人扑过,却来说与我知。”扑鱼的借得那鱼去扑,行到酒店门前,只见一个人叫:“扑鱼的在那里?”因是这个人在酒店里叫扑鱼,有分郭大郎拳手相交,就酒店门前变做一个小小战场。

这叫扑鱼的是甚么人?是西京河南府部署李霸遇,在酒店里吃酒,见扑鱼的,遂叫入酒店里去扑。扑不过,输了几文钱,径硬拿了鱼。扑鱼的不敢和他争,走回来说向郭大郎道:“前面酒店里,被人拿了鱼,却赢得他几文钱,男女纳钱还官人。”贵人听得说,道:“是甚么人?好不谙事!既扑不过,如何拿了鱼?鱼是我的,我自去问他讨。”这贵人不去讨,万事俱休。到酒店里看那人时,仇人厮见,分外眼睁。不是别人,却是部署李霸遇。贵人一分焦躁变做十分焦躁,在酒店门前,看着李霸遇道:“你如何拿了我的鱼?”李霸遇道:“我自问扑鱼的要这鱼,如何却是你的?”贵人拍着手道:“我西京投事,你要我钱,担阁我在这里两个来月,不教我见令公。

你今日对我有何理说?”李霸遇道:“你明日来衙门,我周全你。”贵人大骂道:“你这砍头贼,闭塞贤路,我不算你,我和你就这里比个大哥二哥!”郭大郎先脱膊,众人喊一声。原来贵人幼时曾遇一道士,那道士是个异人,替他右项上刺着几个雀儿,左项上刺几根稻谷,说道:“若要富贵足,直待雀衔谷。”从此人都唤他是郭雀儿。到登极之日,雀与谷果然凑在一处。此是后话。这日郭大郎脱膊,露出花项,众人喝采。李霸遇道:“你真个要厮打?你只不要走!”贵人道:“你莫胡言乱语,要厮打快来!”李霸遇脱膊,露出一身鞑鞑的横肉,众人也喊一声。二人拳手厮打,四下人都观看。一肘二拳,三翻四合,打到分际,众人齐喊一声,一个汉子在血泺里卧地。

郭大郎正打那李霸遇,直打到血流满地,听得前面头踏指约,喝道:“令公来!”符令公在马上,见这贵人红光罩定,紫雾遮身,和李霸遇厮打。李霸遇那里奈何得这贵人?符令公教手下人:“不要惊动,为我召来。”手下人得了钧旨,便来好好地道:“两人且莫厮打,令公钧旨,教来府内相见。”二人同至厅下。符令公看这人时,生得尧眉舜目,禹背汤肩。令公钧旨,便问郭大郎道:“那里人氏?因甚行打李霸遇?”贵人复道:“告令公,郭威是邢州尧山县人氏,远来贵府投事。李霸遇要郭威钱,不令郭威参见令公钧颜,担阁在旅店两月有馀。今日撞见,因此行打,有犯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