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记 (2)

“九一八”事变之后，南翔知名人士集资修建缺角亭。此亭故意缺少东北角，以示东北三省的沦陷。这便是“缺角亭”（又名“补阙亭”）的由来。

土 匪 ■

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晨雾午后晴

今天早晨，忽然一阵犬吠声、枪声把我惊醒，家中人都说土匪来了。于是我急忙穿好衣服，逃出村子向校中跑来，心里非常害怕，吓得面如土色。同学们见了，便问我道：“你为什么这样恐慌？”我战栗着答道：“今晨大雾弥漫，忽然一阵犬吠声、枪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村中秩序大乱，我当时莫名其妙，一会儿听见家中的人说：‘土匪已将我村包围了！’在枪声啪啪、雾气蒙蒙中，可怜的邻人被万恶的土匪刀杀了，枪毙了，绑去了……

“当时因雾气迷目，于是乱窜乱逃，不知所往。一时之间，风火呼呼，杀气腾腾，男哭女叫，一切惨状，真是耳不忍闻、目不忍睹。看到这种情形，我就往村外逃，幸而有很大的烟雾，土匪没看见我，才逃出一条性命。现在我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姊妹还不知是怎样呢……”

同学们听了，都替我担心，最后安慰了我几句，并有几位咬牙切齿地说：“非把土匪一律杀死不可！”

文/陈明

民国的清晨，怎一个“乱”字了得？

他能走我也能走 ■

二十二日 阴

今天放学回家，本来要坐黄包车，因为看见一个外国小孩在我前面走。我想：他能走，我也能走。同学沙澄英，他也和我同走的，沙澄英走到辣斐坊附近，说：“我的家已到了。”她就回去了。后来我和外国小孩比赛，他走得快，我也走得快；他对我笑，我也对他笑笑。走到甘世东路口，他朝西去了，我也走进崇仁里了。到家后，父亲和母亲都在家中，见我满头大汗，经我说明了，他们心中很快乐。

文/吴彩珍

绿色出行，他行，我也行！

寄宿生夜会 ■

十八日 晴

明朗的月亮，高挂在天空，在这样的时候，许多寄宿的小朋友听见一阵铃声，立刻聚在操场上。那里已布置了桌椅，还有许多糖果。我们并不注意吃的，只望着空中明亮的大电灯（即月亮）照着我们。不久先生们来了，于是大家轮流唱歌，讲故事，说各处的土语。严先生的扬州土语和周先生的口技，都很发笑，尤其是一位幼儿园的小朋友的独唱，更觉动听。

文/章爱生

明月夜，齐联欢。同学的独唱、先生的笑话，这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啊！

一个可怜的学友 ■

二十三日 晴

忠宜是我多年的学友，小时我和他在初级读书。那时他仰赖着他父亲做事，收入很好，他的天性聪明，又好读书，而他的父母又时常勉励他勤学，所以在校中成绩很好。但他还没升入四年级，他父亲便死了。

他父亲死时，他才13岁。这时只剩下他的母亲和他，家境渐渐困难了。他读到初级毕业，他母亲不能再供给他读书。他只好和我说：“士祥学友，我不能再和你一同读书了。因为我父亲得病死后，家中境况一天不如一天……”他才说到这里，眼泪便接连不断地落下来。接着，他又说道：“唉！我父亲在时，我还能入初级小学，现在呢，一日的三餐菜饭、寒暑衣服，都无法维持了。”此后他便和我离别了。听说后来他母亲对他说：“忠宜，你还是去做事吧！不然，我们母子二人怎能过活呢？”

后来他到一家药店去做学徒，在那药店里是很辛苦的，早上六点钟起床，直做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才睡觉，每天要锄药、晒药、卖药，事情很是繁重，可是每月又得不到几元钱啊！真是可怜呀！

文/张士祥

学业中断，童年结束。多少民国少年，就这样过早地走上了社会啊。

篮球比赛 ■

二十八日 晴

今天，我校篮球队和时化篮球队在公共体育场比赛。闻时化屡胜尚文万竹等校，想此次比赛定有一番激烈的战争。下午四时散课以后，就到体育场。时化的许多球员正在那里练习，看他们抛球投篮的姿势，都是准确而活泼。我对同学王君说：“此次恐怕难于取胜呢，你看他们机智的动作，非常精巧，一种活泼的神情，真是可羡。”正在纷纷议论，我校的球员也来了。

评判员张龙海君口笛一声，两校球员的精神非常饱满，比赛就此开始。约过三分钟，我校阵线始乱，心里十分担忧，恨不得用手拿球老远地抛出去。不多时，时化前锋对准球架一掷，那球直贯篮网而下，他们发出欢呼的声音，真是厉害。不一会儿，我校陆君把球传给汪君，直向球架抛去，也中目的。此时我校同学也手舞足蹈，狂呼一回。后来，时化的球员气势汹汹，汪君又得着别人的传球，看准球架投去，又攻进一球。此时狂呼的声音震动全场，分数是四比二。但时化反攻甚烈，幸我校后卫森严，无效。正在比赛激烈的时候，百忙中又被汪者一击而中，于是分数之比是六比二。忽然口笛一声，上半时终了。我校以六比二获胜。

休息五分钟后，为下半时之比赛。时化反攻愈猛，得罚球机会，掷中两分，再罚球又中一分。正在胜负关头，我校球员急忙努力前攻后守，分数就渐渐增加，竟至十一比六。这时大局已定，评判员口笛又鸣，比赛就此终了——我们队欢然得胜而归。

文/刘祥鑫

一直在抬高对手的实力，但还是战胜了对手。作文如此，作者做人肯定也是如此。

悲 伤 ■

八日 晴

我家中有一只大猫、两只小猫。小猫：一只是黑的，一只是花的。生下来虽只有几个月，但它们的胡须却长得很长，身体一个小小的，一个圆圆的，非常好玩。我每天放学回家，把它们抱在手中，它们就“咪呜咪呜”地叫，眼睛看着我，表示喜欢我的样子。后来，因为法华嗣堂里来讨，就把它们送去了。自从人家拿了去，我就常想念它们。现在听说一只小猫被他们踏死，因为身体太小，人家不留心它；还有一只因为它们不用心养，也饿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小猫太不幸，太可怜，心里非常难过。但小猫已死没有办法，希望大猫再生两只小猫。哪知过了几天，大猫又生病了。自从它生了病，我每天起身，先要去看看它，希望它早些好，有时还取些食物给它吃。但它只生了三天病，也同小猫一样去世了，我更加悲伤。

文/王光楣

民国时期的孩子们感受到生离死别的悲伤心情，总是早一些。

大水记 ■

十二日 阴雨晴

我睡在床上，听到壁上的时钟已打了六下，天还是很暗，外面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我起身后向窗外一望，望见窗外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汪洋，乌云满天，雨下得很大。

吃过早饭，我们坐了车子到学校，看到吕班路和霞飞路上也是一片白茫茫的汪洋，包车夫赤脚在水里走，我们坐在车子里仿佛和坐在船里一样。到了校门，车子停下来，我们便走进门房间。我们要走进教室必须经过一条弄，那条弄也有很深的水。我们先不敢走过这条弄，后来因为雨水面没进门房间，我们没有办法，只得也赤着脚凭着勇气走过这条弄，走到教室里，我的衣服都湿了。

到了教室，今天同学只来了五六个，后来有几个同学来了，衣服也和我一样湿了。到了上课的时候，同学比平日少了许多，还有许多同学大概是因为路上水深不能走，所以不来了。

在上历史课的时候，雨停了，鲜红的太阳忽然升起来，照进我们的教室。真是大地上重见光明，我很是快乐。放了学，我们坐了车子回家，看到路上的水比早上的还深，一个人在水里走，脚也看不见，我觉得很奇怪，怎么这时候雨不下，水会比早上深起来呢？到家里看了报纸，才知道今天不但下了大雨，并且还有潮涨呢。

文/吴继明

这是多么熟悉的倾盆大雨啊！坐在教室里看海，站在地铁口看瀑布，爬在汽车里划船，走在街上游泳……

没有受过教育的人 ■

一月十二日 阴

中午时，一小孩在对门哭嚷，我道：“小弟弟你为什么哭？”那小孩不答应。我道：“你父亲或母亲打了你吧？还是受了别人的欺侮，或是自己跌了一跤？”那孩子不答应。忽然一个满面怒容的人走来，大声叱道：“你好大胆，竟敢欺侮我的儿子！”我听了这一句话，连忙辩解说：“我没有打你儿子，也没有骂你的儿子，是来劝他的。”后来那人就携儿子走了。我想他为什么不问缘由便开口大骂呢？

这件事在我确实冤枉，但我能原谅他，因为他没有受过教育啊！

文/吴研元

类似的这种场景，最近也很常见吧。而最后的道理，却不知道作者是怎么得出来的。

早上的欢喜 ■

二十九日 晴

一觉醒来，听见时辰钟鸣了七下，急忙起身。铺好了被褥，因为太早的缘故，校役们还没有把洗脸水预备，就走到操场上做了几次深呼吸，打了几套拳术，接着便散步一会儿，觉得四肢舒服，精神爽快，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趁这高兴的时候，洗脸、刷牙、早膳，诸事完毕，向那布告牌上一看，不禁大喜。原来昨天举行高级演讲比赛，结果我级优胜，得到锦标。不知不觉欢呼了几声，得意扬扬地走到教室里去值日了。

文/宗必庆

小作者早上的生活很充实，既有精神，也有喜事，正应了那句“一日之计在于晨”的老话。

钟 声 ■

三月一日 星期五 晴

寒冷的风，横来横去地咆哮着。我睡在安暖的床上，还觉得很冷，何况街上的行人呢！

树上的小鸟，悲伤地鸣着；树枝上的嫩叶，都被打落。向窗外一望，只觉寒气刺骨：什么星儿呀、月儿呀，都被天空中黑漆似的乌云遮着，只有稀稀的几只灰乌鸦击着莲灰的夜色，已经很晚了。

我听到沉郁的钟声在林子上边流着，在黛绿的远山峰峦上袅娜，也在教堂的红色尖头上彳亍着，默默地又流向别的地方去了。

黄色的晚钟啊！听到它，我会蒙上上古味的宗教感想。这迢遥古旧的晚钟是大伽蓝的钟声吗？送给了我不可知的凄凉味啊！

佚名

风声、叶声、鸟声、晚钟声，交织如缕，声声入耳。可是，这些入耳的声音，又怎会懂得小作者此时的心呢？

只要能改 ■

二十三日 晴

严先生的病好了，我很高兴，今天严先生来替我们上课了，我更高兴。严先生说：“我病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小朋友们自己知道做过错事没有？”先生叫我们把自己知道的错事诚实地讲给他听，我们就一个个地都把自己的错事告诉了严先生。我告诉他的是：小考的时候，我去看了人家一个字，我觉得这是一件错事。先生听了我们一个个诚实的报告，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叮嘱我们小朋友做错事不要紧的，只要能改。

文/朱淡

先生高明，让这些学生可以从小面对自己的过失。

好像拿破仑 ■

二十五日 晴有风

妈妈带我去拿了新大衣回来，穿给爸爸看。爸爸说：“穿了这件衣服好像拿破仑，很庄严的。”爸爸又说：“拿破仑做事不怕难，他说字典上没有一个难字的。”爸爸叫我读书也要这样，那么就真像拿破仑了。

文/马恩皋

见缝插针，教育孩子——这样的爸爸可算是好爸爸。

可纪念的一件事 ■

二十九日 云霁寒

这是雪后的早晨。东方渐渐发白，弓儿似的月亮消失了她那皎洁的光芒，慢慢地移到西山头了。疏疏落落的晓星，在空中不住地打噤发抖。那勇敢诚实的雄鸡，这时“喔喔”地叫起来了。

我和小弟弟，由梦中惊醒。急忙穿了衣服上学去，刚一出门，便看见一个卖菜的老人，挑着担子，一步一蹶地向前走去，忽然“扑通”一声，老人滑倒了，跌得他不住“啊呀啊呀”地叫唤，我们看了有所不忍，便把他拉起来，问明他的住址，把他送回家去。这时天气很冷，飕飕的北风，吹到我们身上，非常难受啊！好了，老人的住宅到了，我们送他到家里，他的妻子请我们吃早饭，我们辞谢了，就上学去。

我们的身体虽然受了些苦楚，但心中觉得特别的快乐。

文/杨宗仁

看到老人跌倒的作文，以前觉得俗套，如今觉得凶险。

跑 步 ■

九日 晴奇寒

今天的天气突然冷了，大家因为怕冷，难得往操场上跑，可是体操课到了，我们仍旧要去的。

在打上课钟以后，我们就不顾寒风，争先恐后地向操场上跑去。排好了队，周先生看见我们大家像猴子似的蜷缩着，所以就带着我们跑步。周先生领我们在操场的四周跑了几圈，在跑的时候，周先生喊：“一，二，三，四！”我们也跟着周先生喊：“一，二，三，四！”周先生喊的口号，有时快得很，有时慢得很，非常的有趣。

那时候我们精神抖擞，勇往直前，跑得满身是汗，倒也不觉得寒风可怕了。

文/张玉麒

寒风算什么？精神抖擞，勇往直前！

我们的级任陈先生 ■

十四日 晴和

在一个寂静的教室里，立着一位身体不长不短、不瘦不肥的先生，这便是我们的级任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