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静王爷也是习武之人,怎么看不出其实的凶险,忙飞身来至沐儿和左昊之间,双掌分别迎向左昊和沐儿,想要架开两人,免得他们相互伤着对方。只是沐儿和左昊见北静王插了过来,两人同时将身一扭一转,闪到北静王背后,硬生生的对了一掌。
噔噔噔,左昊和沐儿各退三步,两人同时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四目相视,眼中都有着不服气和……仇恨。
北静王爷回身一看,见两个人都挂了彩,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因左昊是客,只得先抓起左昊的手腕去探他的脉象,听得左昊的脉象平稳有力,并没有什么内伤,北静王爷才放下心来。若是左昊在林府受了伤,而且是被北静王府之人打伤的,只是京城之中立刻就要大乱了。
又拉过沐儿,看着他嘴角那点腥红,北静王只觉得要心疼死了,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今天刚刚团聚就挂了彩,让他这做父亲的如何受得了。“沐儿,你感觉如何?”北静王爷关切的柔声问道。
“父王放心,不碍的。”调息过的沐儿声音中气十足,北静王听了才略放心些,又为沐儿诊过脉,北静王爷不由的心中暗喜,沐儿的脉象沉实有力,内力洪大顺畅,显然是内功已成,再加上他的身手,如今便是三五个大汉,只怕也伤不着他丝毫。
“哇……哇……”一阵嘶心裂肺的哭声由远及近,沐儿一回头,只见贾敏抱着哇哇大哭的小黛玉快步走了出来,原来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小黛玉突然大哭起来,且一边哭小脑袋一边向外转,贾敏以为又是没见着沐儿的原因,所以急忙把着黛玉来找沐儿,谁知一见沐儿,他的嘴角竟然残存着几丝血迹,贾敏紧张的问道:“沐儿,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抬头看向北静王爷,贾敏的眼中含了几分责怪,在她心中沐儿就象她亲生的孩子一般,如今孩子受了伤,当然要责怪在场的大人。
北静王爷正要解释,沐儿却摇摇头道:“婶婶放心,沐儿并没有事。妹妹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自沐儿与黛玉相处以来,她就没这么哭过,是以沐儿很是担心。他自贾敏怀中接过小黛玉,低声哄道:“玉儿不哭……”说来也怪,黛玉一到沐儿手中,便立刻停了哭声,只是脸上挂满了泪珠,小鼻子还在委屈的抽搐着。
左昊自见到贾敏手中的襁褓,心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左昊不情不自禁的走到沐儿身边,伸手便要去抱黛玉。
沐儿身子一缩向后一退,用比方才还狠厉的目光瞪着左昊,低声喝道:“不许碰我小妹妹。”
沐儿身子一晃,小黛玉感到身子一震,便张开眼睛,刚好对上左昊那双漂亮的凤眼,小黛玉嘴角突然翘起,竟然给了左昊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纯净无瑕的笑容让左昊心中“咚”的一下猛跳,好似被什么撞到了一般。
看着这样的笑颜,左昊忽然感受到一种血脉相通的亲近,这种感觉便是他父母姐妹身上,都不曾体会到。感受着这样玄妙的感觉,左昊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唇角勾起,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来。小黛玉看着这笑容,眼睛眨呀眨的,那可爱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左昊自然更是如此,他心中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要抱她,我要抱她……”
沐儿警惕的瞪着左昊,好似防贼一般,双手更是把小黛玉抱得紧紧的,生怕左昊出手来抢。
见沐儿如此,左昊知道自己抢不来小黛玉的,于是弯起那对好看的凤眼,柔声低语道:“小妹子,我是左昊哥哥。你一定要记住我哦。”小黛玉好似听懂了一般,轻灵的眨眨眼睛,左昊见这副表情,嘴角裂开,绽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沐儿一见这种情形,气呼呼的抱着小黛玉扭身便走,再也不肯让左昊多看一眼。左昊也不生气,直走到贾敏面前深深施礼道:“林夫人安好。小侄左昊特来为小妹子庆贺满月。”说着便解下腰间一枚紫晶螭纹同心环,郑重的双手奉上道:“这是小侄送给小妹子的贺礼,这紫晶环可以宁神养气避邪,最适合小孩子贴身佩带,请林夫人一定收下。”
贾敏见左昊眼中满是坚持,又想起现在还得稳着忠顺王府,便浅笑道:“多谢世子美意,妾身代女儿收下了。世子,方才……”
左昊见贾敏收下紫晶环,很是开心,于是微笑答道:“夫人放心,小侄生性好武,因知沐儿贤弟身手极佳,才忍不住和他切磋切磋。小侄自知行事鲁莽,请夫人原谅。”左昊又转身对北静王爷深深施礼,略带歉意的说道:“王叔,方才小侄收手不住,误伤了沐儿弟弟,请王叔降罪。”
北静王摆摆手道:“你二人互伤对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是今是是玉儿的好日子,你二人实不该如此。”
贾敏见北静王和左昊如此说,倒不好再说什么的,只好让下人上来收重新收拾过了。左昊见堂上被自已和沐儿掌风腿风扫得乱七八糟,不禁有些自责,同时也暗自奇怪,为何一见那水沐,自已便如此失态?
黛玉过了百日,如海便携妻带女离了姑苏来到扬州任上。贾敏只因路上受了暑气,大病了一场,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半数以上的时间都要卧床休养,就连亲自养育小黛玉都力不从心。而林海下车伊始,便要面对两淮盐商和官府给她明里暗里下的绊子,一时之间也无法顾及家中诸般事务。幸而林家的下人个个忠心不二,特别是管家林忠,他自幼跟随如海,后来成了家,便做了林府的管家,将里里外外的事情料理的妥妥贴贴,倒也让如海夫妻少操了很多心。
“娘,您看玉儿给您绣的荷包好不好看?”一声稚嫩的童音让靠在引枕上读书的贾敏转过头来,看着可爱的女儿,她的脸上浮起宠溺的笑容。接过小黛玉捧着的荷包,干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荷包上空灵妩媚的嫩绿小草,轻声笑道:“娘的玉儿心灵手巧,做出的活计是最漂亮的,这草儿和娘怀玉儿时梦的那株一模一样,玉儿,莫不是你便是那草儿托生的。”
小黛玉偎着娘亲,将脸贴在娘亲怀里,小声的肯求道:“娘亲,您别再看书了,爹爹说这样很伤神,玉儿要娘亲快些好起来。”贾敏听了浅笑道:“我的玉儿都管起娘亲来了。只这绣活儿玉儿会做就行了,可不用太费心力,玉儿你生来身子便弱,不必在这上面耗费心思。”
黛玉乖巧的点头道:“玉儿听娘亲的,娘亲也要答应玉儿,要快些好起来。”说着小黛玉一拍额头,忙道:“呀,金丝血燕差不多炖好了,玉儿去给娘亲端来。”说完便跳下床,迈开小短腿飞快的跑出去了。
贾敏只得急急说一句:“玉儿慢些,别磕着了。”可小黛玉已一阵风似的冲出房去了。如今的贾敏已没了五年前黛玉满月宴上的风姿,她整个人干瘦的如一把枯柴。到底是高龄生产,让她那原本就不很健康的身体越发虚弱。何况林家人丁虽然不旺,可家业却极其丰厚,只每个月各处田庄铺子交上来的帐本册子,贾敏便要花上六七天的工夫才能看完。贾敏又是心思极细的人,总是思虑过多,长期操劳之下,她的健康每况愈下,这一年多来几乎全是躺在床上休养着。
如海遍请名医,可是没有一个大夫能说得清贾敏到底得了什么病,都只说她失于调养亏了气血,只要好生将养,放宽心思便能痊愈。只是贾敏喝了几年的苦汁子,也不见有多大的起色,总是好三天歹两天的,如海为这事不知愁白多少青丝,而小黛玉自懂事以来,为了娘亲的病,暗地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所以每日一有闲暇,小黛玉总躲在父亲的书房中,抱着医书读个不停,每每变着法子让人做了药膳来给娘亲补身子。
小黛玉天姿极高,五个月上便会说话,一岁多时便已识得几千个字,两岁多便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贾敏身旁,看她料理家务,三岁多便能作出象模象样的诗来,四岁上,小黛玉就能跟着娘亲学习料理家务,等小黛玉长到五岁,贾敏身体越来越差,家务便全由小黛玉来料理了。每每看着聪明灵俐的小黛玉,如海夫妻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这么小的孩子,在别的府里还正在娘亲怀里撒娇,而小黛玉已经象个大人似的照料家事,伺候久病的娘亲。
“敏儿,岳母遣珠儿来看你了。”一日午后,如海手拿一封书信快步走到卧房中,对贾敏说道。
贾敏闻言,浅浅一笑,慢慢由如海扶着坐了起来,靠在青金提花缎子引枕上,低声说道:“是珠儿么,我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当年我出阁时他还是个小婴儿,如今都成家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