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月 (1)

内容简介

开学第一天

我们的班主任

一件不幸的事

卡拉布里亚的男孩

我的同学们

侠义之举

我二年级的女老师

在阁楼里

学校

帕多瓦的小爱国者

开学第一天

17日，星期一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在乡下度过的三个月假期，如梦般一闪而去了。早上，母亲送我去巴雷蒂分校报到，我还想着乡下的事，满心的不乐意呢。

无论哪一条街道，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两个书店门口也都挤满了学生家长，他们在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书包、文具盒、练习簿。学校大门口聚集了好多人，警察和校工们正在尽力维持秩序，力求把路打开。刚到校门口，我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原来是我三年级时的班主任，红色卷发的他还跟以前一样，依是那么爽朗、乐观，他乐呵呵地对我说道：

“看来，我们要永远分别了，恩里科？”

我其实早就知道，但这会儿被老师提起，依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费了好大的劲儿，我们才挤进门去。校园里，此时无论是端庄的太太、优雅的先生，还是工人们、官员们，抑或是修女、仆人，全都一个样儿——一手牵着他们身边的小孩，另一只手拿着升级册。这里的人可真多啊，前厅和楼梯上被挤得水泄不通，到处人声鼎沸，像剧院似的。我重新看到一楼宽敞的大厅，觉得很亲切。这个大厅连着七间教室的走廊，在过去的三年里，是我每天到教室的必经之路。

我二年级上半年的班主任正站在教室的门口，向我打招呼：

“恩里科，这学期你要到楼上去上课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从我门口经过了。”她望着我，不舍地说。

校长被一群焦急不安的母亲们围着，这些母亲正为自己的孩子找不到座位急得团团转。唉，看上去，校长的头发、胡子比去年更白了。使我欣慰的是，同学们都比暑假前长得更高大、更结实了。

一楼教室的分班已经结束了，有一些一年级的小孩子们极不情愿地走进教室，一个个都像小倔驴似的，不管家长怎么生拉硬拽，死活不动弹。这时，家长们只好用强硬的手段又拉又推地将他们弄进去，可是有一些刚被拉进去，父母一走，就逃了出来；而另一些看到他们的父亲母亲走了，就开始大哭起来。刚走不远的家长们不得不返回，有的细声安慰他们的小宝贝儿，有的则大声呵斥。而此时，老师们显得有些手无足措。

我弟弟在一楼，分到戴尔凯迪女士班里，我呢，上了二楼，被安排在泼伯尼先生的班里。上午十点，我班的同学都聚集齐了。我数了一下，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五十四位同学，但其中只有十五六位是我三年级的同班同学，不过，还好总得第一名的德罗斯在其中。

每当我忆起那伴随我整个暑假的那些郁郁葱葱、趣味无穷的山林时，我就觉得这学校看起来是那么狭小，那么沉闷无趣。我又想起了我三年级的班主任，他人好极了，经常对着我们微笑，身材矮小的他，总是那么的亲切，跟我们就像同学一般随和。想到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心里很是难受。我们现在的班主任身材很高大，没留胡子，却长着一头花白的长发，一道竖直的皱纹刻在额头上，很显眼。他嗓音洪亮，目光锐利，从一个人的脸上扫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仿佛能够看透我们所有人的心思似的。令我不快的是，我一直没见他笑过。我心里嘀咕道：

“这才是第一天啊，还有九个月呢！想想那些辛苦的功课、月考，真讨厌啊。”

一走出学校，我便急切地想看到母亲，一见到她，我就跑过去亲吻她的手背。她对我说：

“勇敢点儿，恩里科，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我满怀欣喜地回家了。可那个总是面带微笑、慈祥的班主任已经不在我的教室里了，学校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有趣了。

我们的班主任

18日，星期二

今天我陡然发现，新老师也不是那么讨厌，也挺可爱的。当我们陆续来到教室时，他已经端坐在讲台上的座位上了。有一些去年他教过的学生，时不时地会从门口探头进来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老师！”“早上好，亲爱的泼伯尼老师！”一些人还会走进来，跟他握握手，又匆忙走掉。很明显，大家都很喜欢他，希望他今年还能教他们呢。他也会对他们回答道：“你们也早上好啊。”还会握一下他们伸过来的手，随即把脸转向窗外，目不转睛地望着街对面房子的屋顶。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些寒暄，对他来说简直像是受折磨。他又用深沉的眼神一一打量我们，随后叫我们听写生词。

他一边念生词，一边走下讲台，在一排排长桌子间来回穿梭。看到有位同学长了小红疹子，他停止了念生词，用手捧着那位同学的脸，仔细地看了看，询问他得了什么病，还把手放在同学的额头上，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这时，一个就坐在他身后的同学突然跳到长椅上，站了起来，模仿木偶做着鬼脸，恰好老师突然间转过身来，那同学便猛地坐回座位，吓得一动不动了，他低着头，等着受处罚。老师没有生气，只是把他的一只手放在那吓坏的孩子头上，对他说：“以后别这么干了。”随后什么都没说。

他重新回到讲台，继续念生词。为我们做完听写后，他又静静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用非常缓慢但却洪亮、慈祥的声音说：

“听着，我们要一起度过一年的时间，我希望我们都能努力过好这一年，好好学习、好好表现。我没有家人，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去年母亲还在我身边，但她已经去世了，我现在孤身一人活在这世界上，如果没有你们，我就一无所有了，除了教导你们，我没有其他的爱好和志向。你们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爱你们，请你们也喜欢我。我不希望任何人逼我去惩罚你们，我真心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爱心。我们的学校是一个大家庭，而你们也将成为我的安慰与骄傲，我并不期待你们给我一个为我赢得荣誉的承诺，但是我相信，你们在心里，已经向我承诺了，我因此而感激你们。”

就在那时，巡查的老师走进门来，宣布学校放学了。我们都静静地离开了座位，一点儿声响都听不到。刚才从长椅上站起来的同学走到班主任的身边，声音颤抖着对他说：“老师，原谅我吧。”

班主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告诉他说：“回去吧，孩子。”

一件不幸的事

21日，星期五

新学年刚开始就发生了一场意外。今早上学的路上，我跟父亲重复我们班主任说的那些话。走着走着，我们发现到街上挤满了人，他们张头探脑，都涌向学校的大门。突然，父亲喊了一句：

“出事了，学年才刚开始，可真糟糕。”

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进校门，老师们没办法把小孩子们都赶到教室里去，他们和家长们都聚集在学校宽敞的前厅里，往校长办公室那边张望着。我们听到有人感叹：

“这小孩儿真可怜啊，可怜的罗伯特！”

越过人群的头顶，在屋子的另一端，我们能看到一个警察的头盔，还有校长的秃头。不久，一个戴着高帽子、绅士模样的人走了进去，大家都说道：“医生来了！”

父亲问一位老师：“出什么事儿了？”

“马车轮子轧伤了他的脚。”老师答道，“脚骨都碎了。”另一个人搭话道。

这个小孩是三年级的学生罗伯特，上学路上，他看到一个一年级的小男孩儿从母亲身边跑开了，不小心在马路中间绊了一跤，离一辆飞驰而来的马车只有几步之遥。眼看着马车就要撞到小男孩儿了，罗伯特扑过去，抓住了这摔倒的孩子，把他拽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他自己却没能及时地抽身出来，结果那辆马车的轮子轧过了他的脚。罗伯特的父亲是位炮兵上尉。我们正听着事发经过时，一个女人突然发疯似的从人群里闯了进来，是罗伯特的母亲，学校通知她过来的。她身后还有个女人急匆匆地紧跟着，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轻声地抽泣着，她是那个被救的小孩儿的母亲。两个人都飞似的赶到了屋子里，紧接着，一阵绝望的哭喊声传了出来：

“啊！我的孩子，我的罗伯特啊！”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不一会儿，被校长双手抱着的罗伯特出现了。他的头靠在校长的肩膀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站直了身子，而罗伯特母亲的哭泣声还在继续。校长顿了顿声，脸色惨白，轻轻地用双臂托起了罗伯特，好给屋子里的人们看看。于是，人群里——男老师，女老师，家长和学生们都用肯定的语气，压低了嗓音说道：“干得好，罗伯特！干得好，孩子！”同时，他们还对着这孩子飞吻，离他近一些的女教师和同学们还亲吻罗伯特的手。

罗伯特张开了双眼说道：“我的文具盒呢？”这时，被救孩子的母亲把他的文具盒给他看了看，泪水涟涟地对他说：“我会为你保管它的，可爱的小天使，我会给你拿好它的。”与此同时，罗伯特的母亲脸上也绽放出淡淡的欣慰的笑容。他们走了出去，把罗伯特舒舒服服地放在了马车里。马车离开后，我们就都悄无声息地回到各自的教室。

卡拉布里亚的男孩

22日，星期六

昨天下午，班主任向我们介绍了罗伯特的最新消息，可怜的他要靠拐杖行走了。正说着，校长带着一个新同学来到了教室，他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少年，长着一头黑发和一双大眼，浓密的眉毛就像画的一样他穿着一身深颜色的衣服，腰间扎着一条黑色的摩洛哥腰带。校长对着班主任耳语了一阵，便留下那少年离开了。少年怔怔地用大眼睛扫视着四周，有些惊恐。班主任拉起他的手，向着全班同学说道：

“你们今天应该开心了，因为我们班来了一位卡拉布里亚的同学，那儿离这里有五百多英里远呢，你们可要好好地爱护这位远道而来的同学呀。他的故乡——卡拉布里亚是十分光荣的，养育了很多杰出的人才，为意大利培养了强健的劳动者和英勇的士兵，那是我们国家最美丽的地区之一，那儿有茂密的森林和雄伟的群山，住着一群才华横溢、富有勇气的人们。大家要好好对待这位新同学，这样他就不会感到远离自己的家乡了，我们要让他感受到，意大利的任何一所学校里，都有他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