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大没有回去，出租车在他的要求下转到了老三订的饭店，来到酒店门口，挥手送走了张强，老大迎着早已经等在那里的老三走了过去。
“大哥，小南本来今天要亲自给你接风。结果她晚上值夜班，但是她说一定让我给您带好，让您改天到家里去住。”老三歉意地看了看左右说道。
“理解！医院那工作我知道，那老忙了。大哥没挑啊。另外你不也找了朋友来陪我嘛。”老大安慰地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喷出一口酒气。
“对！一个是陆总，一个是张经理。”老三直起身，笑着介绍起身边两位朋友。
今天我们能陪吉兆处长给大哥接风洗尘，非常荣幸。”一名老板殷勤地走过来拉住老大的手热络地摇晃着。
“我是老傅家的老大，我三弟以及几位给我接风，这是小主题。大主题啊，是我要以傅家老大的身份向你们几位一直在工作中支持吉兆、帮助吉兆的朋友们表示我们老傅家的衷心谢意。”老大紧紧抓着对方，也用力摇晃了几下。
“大哥，您太客气了。”相互谦让下，老大被拉进房间，满桌子上的珍馐，却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大家忙，我出去打个电话。”老大感到有点不舒服，慌忙走出包房。外面，热闹的场景并没有让他舒服多少，在思索了半天后，他拿出电话，拨通了顺城洗浴中心的号码。
“喂？老大！你在哪呢？”经理看着熟悉的号码，惊喜地接起电话。
“在北京呢呗，大酒店，喝酒呢，今天已经是第三悠了。”老大看着四周嘈杂的场景，炫耀着说道。
“你干啥那么喝啊？”听到经理喊出老大，洗浴中心的工友们都凑在前台，好奇地聆听着经理在电话里和老大讲话。
“赶紧享完福麻溜儿就回去呗，他们娘俩儿挺好的？”老大扶着墙站了好一会，终于舒服下来。
“挺好挺好。”经理一下子将对乐乐的厌恶抛出好远，连声回答着。
“经理！谢谢你啊，看来你照顾得不错，等我回到顺城，咱们一并感谢啊。”老大感激地说道。
“老大。我可真是尽力了。大人还好说，这孩子啊……”看着远处被小宝叫来的梅好和乐乐，经理犹豫了片刻为难地说道。
“最关键的就是孩子。那是我干儿子。有什么事，无论大事小情儿随时给我打电话。”老大没听出话外音，继续叮嘱道。
“好好好。你先好好喝吧，啊？”听出老大喝高了，经理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身边，梅好和乐乐似有期盼地看着他，不过得到的仅仅是经理不经意的一撇。
收起电话，老大美滋滋地走进来，坐回到座位上，“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哥，你喝不少了。咱们今天就这样吧。”看到老大双眼发直，老三低声说道。
“你们喝好了就妥啊。”老大满意地点点头。
“喝好了喝好了。”看着一桌子一口未动的菜肴，两人违心地说。
“老三，你去把帐结了。”老大微笑着拍了拍对方，手却落了个空，对方慌忙扶着老大，却被老大趁机会一把手抓住。
老三磨蹭着走出包房，结果却被另外一人追出去拽了回来，
“大哥，既然陆总他们有这个心意，来日方长吧。”老三顺势走回来，低声对老大说道。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老大急眼了，边说边掏兜往出拿钱，一摸兜却发现兜里的金鸳鸯在里边，老大索性拿出金鸳鸯塞进对方手里，“我祝你们俩，‘鸳鸯戏水，越过越好’，单是你买的，这个你要不收下，那大哥就出不去这屋了。”
张经理无奈地把金鸳鸯收下。顺势在拉老大的时候，又把金鸳鸯放进老大兜里。在寒喧一番后，老三送走了两个陪客，再次回到老大身边。
“明月呀？你在哪呢？那正好你过来一趟啊，你离我们这里也挺近的，来接一下大哥。”老三看着老大晃晃悠悠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拿出电话联系到了明月。
“你们啊，就是瞎操心，首都北京，歌舞升平，一片繁荣，有啥不放心的？”身边，老大胡乱指点着四周，眼神迷离地笑着。
明月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将老大接上自己的跑车，坐在车内，微风吹拂，老大微笑着看着街景。
“大哥，你喝了不少哇？”看着目光木然的老大，明月大声问道。
“啊。弟妹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边儿啊？”老大目光呆滞的转过头看了明月一眼。
“夜生活嘛。”
“夜生活可以在家里过啊！小俩口儿在家里看看电视，喝点茶水，唠点小嗑，嗑点儿瓜子，那多得啊！”老大嘿嘿一笑，一脸幸福的表情。
“咱家傅总啊在家里跟我没话说。”明月耸了耸肩膀。
“哎呀，真是一家一个样儿，一个地方一个样儿啊。在顺城，我觉得我老超前老年轻了，在北京我觉得我老落后了，像老头儿似的。”老大出人意料的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长叹了一声，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大哥，找个地方唱歌去啊？几个朋友约我去玩。我也不好失约，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们玩。要是你不愿意呆。那我们就一块走，好吗？”明月看了看手表，安排道。
“妥了。”老大放松地坐在座位上，任由着明月将他拉到一处霓虹灯闪烁的建筑门前。
这是一处歌舞厅，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动的人群，让老大完全无法适应，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恍惚，老大揉了揉胸口，试图站起身，可是却忽然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
当明月尽兴回来的时候，老大正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那里，明月疑惑地走过去摸了摸老大，顿时慌乱起来。
“吉安！大哥出事了！”手忙脚乱中，明月接通老二的电话，带着哭腔喊道。
“小南呀！大哥犯病了。你马上到急诊室去等一下儿，我也马上到。”老三家，刚刚进屋，还没来得及脱衣服的老三在接到电话后，立刻再次转身跑出去。很快，不单单是老二老三，老四和小五也在电话声中跑出自己家，向医院赶去。
高级单人病房内，老大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四周单调的仪器响声，让众人听起来异常心烦。
医生此刻正对老大做着检查。老三、老四、苗苗、小五和明月都关切地等待着医生的答复。
“从症状来看，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心率和血压都控制住了，再观察观察吧。中年人得注意身体了。尤其是这个病太突然。以后不能再这么喝酒了。”医生检查了一遍后，向众人安慰道。
听到医生的话，众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舒展开，互相对视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老二走进病房，众人纷纷走上来将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老二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看向老三。
“你让大哥喝了多少酒哇？”老二看向老三，口气如同对待下属。
“没喝多少哇。大哥去之前已经喝了。我说不去，他说不去不好，要不我就取消了，再说喝完也没什么事啊。”老三神情慌张地表白道。
“你接完大哥为什么不马上回家？他都喝那么多酒了，你应该马上把他送回家。你带他去哪儿了？”老二转头看想明月，再次质问道。
“大哥说要找个地方醒醒酒，我就是领大哥到迪厅坐了一会儿。”明月显然没想到老二会对自己这么凶，一时有点措手不及。
“什么？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你领他上什么迪厅啊？一会儿？一会儿就能这样儿，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再说，那个地方是醒酒的地方吗？我跟你说，明月，你办事，说好听了是简单，说不好听就是弱智。我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老二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一时疯狂地对明月咆哮着。
“傅吉安。我是一个跟你结了婚的女人，不是你公司的职员，你想骂就骂，想损就损。”明月怒气冲冲跑出了病房。
“二哥，你还不嫌乱吗？”小五无奈地追了出去。
“小南，这是最好的病房吗？要安排让大哥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大夫，如果需要红包，你跟我打个招呼。”老二平息了一下情绪，转头看向小南。
“这是正规医院，不像你想得那么黑，再说也不是有钱能治百病。”小南看了老二一眼，小声抱怨了两句，转身也走出病房。
“好了，病人需要休息，大家还是早点回去吧。”身边，医生在众人争吵完之后，低声要求道，听到医生的话，几人在不无担心地看了仍然昏迷的老大一眼后，转身走出病房。
治疗显然如医生所说，非常及时，对于老大来说，不过就是睡了一晚而已，当第二天《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播出的同时，老大一骨碌坐了起来，吓了众人好大一跳。
见到老大醒来，众人纷纷忙碌着准备起早餐，很快，在老大面前，堆积起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食物。
“哎呀，不用。也没七老八十的，不用这么伺候啊。”老大脸色恢复过来了，面对弟弟妹妹的殷勤，心中更是愉快。
“大哥，你昨天可把我们的魂都吓没了。”小五半抱怨半撒娇地说道。
“要不说怎么说没病的比有病的还遭罪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可给你们折腾够呛。”老大憨笑着拍了拍小五的头。
“心脏那儿，现在还有什么感觉？”对面，老三连忙询问道。
“报告领导，感觉良好。”老大摸了摸心口窝，没什么特殊感觉。
“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昨天多亏治疗及时，要不然是很危险的。”身边，小南虎着脸，吓得老大顿时收起嬉笑的表情。
“哎。真是添麻烦了，小南和苗苗是不是也折腾了一宿啊？哎？明月呢？”老大略带歉意地看着小南和苗苗。
“让二哥给骂走了，说的话特难听，连弱智都用上了。”身边，小五连忙打起小报告。
“你都喝那么多酒了，她还把你折腾到迪厅去，这不是弱智是什么啊？”老二连忙辩白起来。
“哎，你们啊，行了，忙活一晚上也累得够戗，你们都回去吧，让老二陪陪我就行。老大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向众人说道，听到他的话，大家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出病房。
“吃啊，大哥，一会儿该凉了。”看着闷头不说话的老大，一贯呼风唤雨的老二有点发怵。
“老二啊，这次来我发现你吧变化挺大的，可能你这个买卖做大了，钱挣多了，下面都前呼后拥的，你就是特别的霸道。你说这电梯边上的小女孩，不说三不道四的，说让你损哭了就损哭了，辛雯，说让你开了就让你开了，明月，说让你撵走了就让你撵走了。我觉着这人哪，事干得越大，地位越高，处事应该越柔和，你柔和了，别人舒服，你自己也舒服。你要是过分强硬吧，别人难受，你自己也容易受伤。你就像咱嘴里的牙和舌头，牙硬，舌头软，这人一老，牙先掉，没听说人一老，舌头先掉的，你说呢？”看了一眼面前丰盛的摆放，老大丝毫没有胃口。
“大哥，你养病要紧，辛雯呢是我的老部下，她已经认错了，回公司了。明月呢就像个孩子，说走就走，没几天她还能回来。”老二回味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哎呀，那好，那好。另外啊，老四还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商量。”老大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拉过衣服，在身上摸索起来。
小五疲惫地走出电梯向家门口走来，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小五一愣，那人转过身来，却是小朱。
“你吓我一跳。你来的日子可不对啊？”小五嗔怪道。
“我知道。今天算咱俩额外时间的交往。”小朱憨笑着回答。
“额外的时间我不认识你。”小五一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小朱也立刻跟了进去。
“吉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走进房间，看着小五为自己准备着简单的早饭，小朱忽然开口道。
“没有。”小朱身子一动，慌忙回答。
“那你怎么让我骗人？不去给学生上课？你是不是躲着那个家长啊？”小朱继续追问。
“我大哥来北京了。”小五回答道，但是眼神却不敢和小朱对视。
“你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回家。”小朱的表情异常严肃。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呀？我还没满十八岁是不是？告诉你朱小阳，回家不回家那是我傅吉平的隐私！”小五放下手中的碗，一转身跑进房间。
小朱讪讪地跟着出来，默默看了小五一眼，拉开门独自离开。听到小朱离开，小五终于长叹了一声，一头倒在床上。
桌上电话机响起。小五等待了片刻，答录机随即启动，“我是傅吉平，我现在不在。您可以把口信儿留下，我会给您回复。”
“傅老师，我来找过你几回了你都不在，怎么回事啊？这事早晚得解决，您故意躲着有什么用啊？傅老师，说句到家话，要不是你玩的是这个，我就是守着钱发臭也不会去炒股，但是我们说好，升了还给你提成。结果现在是这个局面。我们的损失你得有个补偿吧？我也不讹你，把本金还我们就成。反正你躲是躲不过去。要是再拖着，等将来学生家长都知道了。我看你这琴也就教到头了。哪头轻哪头重你看着办吧。”电话那边一个女声语气极不和善地斥责了小五一通，随后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老二拿着老大的报告默默看着，良久抬起头说：“他说的这个戏可以做植入广告吗？”
“对对对，老四说了，可以顺便宣传你们的公司。”老大兴奋地点点头。
“那就让老四来找我吧。”老二沉吟了片刻，答应下来。
老四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后，走进现场。导演此刻正坐在监视器后面等待着，见到老四出现，制片人立刻走过去催促着老四快点换衣服，老四点点头，匆忙走过去套上戏服，跟着制片人走了过去。
“试二太子的。”制片人指了指老四，导演看了一眼。老四赧然向导演笑了笑。
“剧本看了吧？你跟她对对戏，她的档期满，先拍你跟她的戏。”导演转头指了指身边小姑娘。
“导演，我备的是跟我母后的一场戏。我跟她是什么词儿我不知道啊？”老四记忆里，没有和这个小姑娘的对手戏。
“她就演你母后。”导演不耐烦地说道。
“啊？这整个一八零后啊，这个她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儿子。”老四惊讶道。
“你那意思演杀人犯还得真杀过人哪？”导演不满地说道。
制片人对老四使使眼色。老四立刻知趣地点了点头，转过头，理了理情绪，“母后，父皇的千秋功业，儿实不敢奢。儿愿时刻枕戈以待！马革裹尸！只为壮我男儿一腔豪情，看我泱泱大国傲立于东方！但这狗贼，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屡进谗言。”
身边，道具顺手递过一把弓箭，老四拉弓欲射，前面扮演大臣的演员慌忙躲闪到一边。
“停！还行。感觉对。”导演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其他演员。
“吉星啊，我可不是嘴碎啊，就刚才被你射死的那位，人家现在也运作赞助这事呢，但是我的原则是如果你们都能拉来赞助，这二号我还是给你。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看到导演满意，制片人把老四拉到一边。
“老弟明白。”老四低下头，刚刚被抬高的的情绪顿时又低沉了下去。
乐乐低头在走廊上木然地走着，一名足疗师抬着热水盆迎面走来，乐乐视而不见地迎上去，顿时与被盆挡住的足疗师撞了个满怀，“出来干嘛，烫坏你怎么整啊？啊！”
梅好听到责备声，慌忙从足疗室走出，乐乐看到妈妈，径直迎了上去，一脚踩在地上的热水盆。
“乐乐，赶紧回去，听话，快回去。”梅好见状慌忙拉在和乐乐往回走，一向温顺的乐乐此刻却表现出倔强和暴躁，烦躁地踢着门板，发出重重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梅好，你能不能管住他呀？”经理匆忙地从里面跑出来。整个洗浴中心都被惊动了，众人纷纷探出头想要看个究竟。
“对不起经理，实在对不起。”梅好一边制止着乐乐，一边慌忙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得想法儿了，这是老大的电话，我看你还是上北京找他去吧。”经理表情决然地掏出张纸，匆忙写下老大的电话，递给了梅好。
“主要是这孩子的病得治，到了北京，找他干爸，也许还能有办法，听我的没错，他弟妹们有钱，老大这人也仗义，今儿给你结工资，明天就去北京，我这就叫人给你买票去。”见梅好没接，经理很少这么和颜悦色地。
老大此刻心里也惦记着乐乐，在捂着心脏小心地走了几圈发现问题不大后，他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这心脏是没啥问题了，一系列的问题也解决了，来享福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能再这么糟贱钱了，该打道回府了。”
寻思着准备悄悄离开的老大，很快穿好衣服，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跑出医院。熟门熟路地返回家中，开门的保姆发现老大，立刻大惊小怪地关心起来：“大哥，您怎么回来啦？身体好利索了吗？”
“压根儿就没啥大事。你要出去呀？”老大打了个马虎眼，转而问道。
“我去遛遛狗。”保姆点了点头，拉着小狗走出大门，窥着保姆离开，老大匆忙跑到厨房拿了几个塑料袋和几张报纸，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哎呀，好几天了，忙忙叨叨的，这么好的东西一样还没展示呢。”老大一边将几张报纸整齐地摆在地上，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掏着咸鸭蛋、小豆、苞米茬子等食物，分别分成四份。
“老二，老三，老四，小五，妥了，弟弟妹妹们，轻轻地我走了，留下了我给你们的健康，轻轻地我走了，带着你们给我的幸福。”看着弄得整整齐齐的四份礼物，老大嘿嘿笑了笑，满意地站起身来。
老大提起行李包，轻轻关上门。门外，别墅看起来一如之前般富丽堂皇，窗子里陈设华贵，看起来就像人间天堂。不过老大却丝毫没有留恋。
老大耐心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后，最后将目光投向门框之上的一个黑洞洞的镜头。
老大凑近镜头看着，缓了缓，随后说道：“老二，我走了，这次到北京过的幸福生活，感觉有点儿，不得劲儿。但是你们孝敬大哥的出发点，那是绝对的。因此，我向几天以来关心我孝敬我的傅家男女老少表示感谢，女的敬礼，男的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