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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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说说吧!”老余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像一个朋友,使我听见的是他真实身份所发出的如审问般的声音。

“什么?”

“这封揭发罪恶的信!”

“莫非老余知道这封信是俞儿还我的?那他又为何要将其偷走?”我想,因为俞儿,瞬间变得审慎起来,“这信怎么啦?你干嘛要把它偷去?”

老余并不回答,只问我信是写给谁的,这使我加强了戒备之心。因此我语气缓和下来,再次提醒他信是我以书信体的方式写的日记。

“就算是吧!”老余就像不得已地相信我的话。

“本来就是。”

“其实你回小城的时间不长。”

“是的。”

“之前你一直在外省。”

“嗯!”

“在深圳呆的时间最多也最早。”

“你们当警察的当然容易弄到这些资料。”

“你的冷静让我感到惊奇。”

“我向来如此。”

“真没什么值得你慌的吗?”

我看看老余的眼神,怕他是在套我说出什么,便顺着他的疑问回答,“没什么值得慌的,经历得多了,也就会看淡一切。”

“包括生命吗?”

“生命是什么?不过是自我意识的存在,没有谁能真正证明生命到底是什么,因为想证明的人死之后,也再回不来说出他已经证明了的东西。”

“那你也不怕死?”

“世界也可能是虚幻的景象,是另一个实体做的梦,世界是美丽的吗?不,它充满罪恶,就连这么纯洁的文字也被你说成是‘揭发罪恶的’,那世界还有什么叫美丽。人们为了欲求生命之外、世界上更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把欲望这无底洞填满,他们不得不编出谎言来说世界多美好,其实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可欲望毕竟是无底洞,它需要生命和源源不断地获取来支撑,他们就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早就超然物外,死,对于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好一个超然物外,这只怕是你寄以自我安慰的托词吧!”

“这从何说起?”

“从你的语言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之上。这也许也是你能沉着面对自己即将结束美好时代的原因,”老余的目光突然锐利无比,就像一把尖刀向我步步逼近。

“什么……”我原本想问他什么判断,却被他的目光阻住了。

“我的判断是我来小城的真正目的,可没想到最终会是你,”老余似乎有不得已的苦衷,“这封信真的一直没离开过你身边吗?”他再次问。

“没有!”我想都没多想地回答。

“确定?”

“没有!”

“要不你再想想,回忆回忆。”

“没有就是没有,要怎么想啊!”

“唉!真是这样,那你掩饰得也太好了,可是现在事即败露,掩饰何用?不管你是现在才看透生命和世界还是在作恶之时,不管你在我面前或在别的警察面前有多么冷静,我只想知道你最初的动机和目的。”

“做就做了,需要动机和目的?”我平静地问。

“杀一个人在你看来就如此草率吗?”

“杀人?”我叫着站立起来。

也许是听到我的叫声,门突然大开,原来老余并没有把门关严。齐刷刷地冲进来四个身着黑衣,手持橡胶棍的大高汉,他们紧盯着我,迅速向我逼近,差点猛扑过来,老余反而变得十分冷静,示意他们站到一边去别乱动,然后叫我坐下。

老余突然提到杀人,只是为了从我的反映试探我说真话没有吗?此时我想到的是俞儿,她说过这封信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身边,如果这封信牵连到这么大的案子,也会与她有很大关系,那她的那些显得万般无奈的眼神、挣扎着像梦呓般的说话,那些内心隐藏着什么事情的感觉也是真的,她叫我千万别让外人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也是因为这样,如果我现在把信的真相说出来,无疑是把俞儿推向死亡的入口,把自己最爱的人再次从我身边被命运的无奈夺走。我不要再承受这样的现实,于是我随即冷静下来看着老余说:“看来我无法隐瞒了。”其实是什么事?要隐瞒什么?要说什么?我却一无所知道,我只想通过老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现在坦白吗?”老余问。

“我的心很乱,很乱,我,我……不……”我一时没有主意,又想让老余自己说出来发生的。

老余见我慢慢冷静,可还是显得那么颓废,不再逼我坦白。只小声地说:“说说吧!”

“说……”我被老余炯炯有神的目光制服了。

“不说其它的,只谈谈你自己,”老余怕我再次因提及他所说的事而陷入慌乱之中。便转移我的注意。

“我?”

“内心中真实的你。”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封……日记所隐藏的罪恶的?”我问,并没有按他的意思去做,因为我也想早点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的冷静让我感到惊奇!”老余再次重复,然后叫我把信翻开仔细看看。

“这两页是我不小心撕掉的,”我看着俞儿还回来就已经残缺的那两页解释,因为那是最明显的。

“掉哪儿啦?”老余问。

“记不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你应该不会忘掉吧?”

“我说过记不得。”

“你不必现在就说什么,如果不愿意的话,有些细节得让我来帮你想才能想起,所以慢慢来,不用急。”老余始终心平气和,他从包里慢慢取出几张比这封信更黄更陈旧的纸片,明显它们已经风化了很久。幸好用透明油纸袋封着,否则风一吹便会烟消云散。他把它们推到我面前,“能想起啥?”

“这……”我头嗡嗡地响,“不是……”。

老余用镊子把残余的信纸从文件袋里轻轻夹出来,上面沾满的血渍早已经风干变成了黑色,看着这封信上被撕掉的两页拼凑起来,完整地放在光亮的茶几玻璃面上,我哑然无语。

“很意外吧!不过这没什么,因为你也说过我是破案的,”当他将“破案的”和这封信紧密联系在一起,又加上他前面提到的杀人,我不得不相信在俞儿的身上发生了大事,潜意识就是要保护她,因此我沉默着。“现在开始吧!我会说很多,”老余说,他已经在心中将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定性,便看看手腕上的表,斩钉截铁地说,似要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或更早结束对话——不,是审问。

“我洗耳恭听。”

“你必须有问必答。”

“好吧,”我不假思索却又无奈地回答。

老余洞察我的眼神,再看看腕上的时间,确认我一直没有对他撒谎后,转脸看看四个同伙,然后亮出自己警察身份的证件,再把纸笔摆到茶几上,“从这刻起,我们将控制你的人生自由权,明白吗?”

“钟智维怎么没和你一道?”我答非所问。

老余如法炮制,“也即是说,你将以嫌疑犯的身份被拘捕,有无异议?”

“嗯!无异议。”

“那我们开始吧!”

“我听着。”

“我从发现尸体时说起,我只能说我们看到的,很多疑问,待我说完之后你再补充,好追本逐源。当然我们会有充足的时间让你想清楚。”

“尸体……”我不再看老余或其他人,茶几面的玻璃上映出屋子和俞儿的身影,我不清楚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如今,她那无奈的眼神又多么清晰地从玻璃中透射出来。